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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明心学

shisansang4年前 (2020-09-28)网海拾贝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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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善无i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zhi去恶是格物。

这是王阳明全部思想的高度概括和凝练总结,他明确指出:心的本体晶莹纯洁、无善无恶;但意念一经产生,善恶也随之而来;能区分何为善、何为恶这种能力,就是孟子所说的“良知”;而儒学理论的重点之一——格物,在这里就是“为善去恶”。真是画龙点睛,简易直接,不偏有,不着空,直趋中道。



心即理是阳明心学的基石,之后的知行合一、致良知都以此为基础展开的。其实,“心即理”就是王阳明龙场悟道“吾性自足,不假外求”的归纳版、极简版,为何“吾性自足,不假外求”呢,因为所有的理,天理、真理,人生大道理,都在我心里,不在我心外,这些能让我们自由经营人生的理都在我心内,我还去向外求什么

那么,由此可知,所谓“心即理”,直白而言,就是理在我心里,心外没有理。



有人对此持怀疑态度,声称,人世间有那么多“理”,我们的心都能装得下,恐怕还是应该向心外的事物上去寻求些理吧。

王阳明要他举例。此人就举例子说,比如孝顺的理,他在我们心外还是在我们心内呢?

王阳明问他,你孝顺父母之前可曾去向别人讨教过如何孝顺父母?此人回答,好像没有。

王阳明再问,你可曾问过你父母,应该如何孝顺他们?此人回答,这个何须问,用心去做就是了。

王阳明笑道,这就对了。孝这个理不在父母身上,自然也不在所谓的专家学者身上,只要你真有孝顺父母的心,去用心,孝顺的理自然就出来了。如果这个理真在父母或者专家学者身上,那当父母去世或者专家死翘翘了,你为何还知道孝顺的这个理呢?由此可知,这个理就在你心里。

再比如,孔子没有提出“仁”这个理之前,很多人也在行仁的事情,如果“仁”这个理在孔子身上,那孔子离开我们已经很久了,我们为什么心里还有个“仁”的理在呢?

一切你所认为的流传在世的天理、真理和人生道理,其实都在我们心里,只不过有人把它从心里变成了行为和言语罢了。为什么很多人听到一些理就觉得很对,这是因为它和你的心是契合的,而之所以和你的心契合,是因为你心中本就有它

比如,人人都喜欢忠诚这个理,就是因为它在我们每个人心中,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所以,我的心外什么理都没有,所有的理都在我们心中。

为什么所有的理都在我们心里,而不在我们心外呢?

这就要从朱熹讲起。中国儒家认为,我们的人心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性,也就是人性,仁义礼智,恻隐之心,羞恶之心,用今天的话来讲,这些都是正能量,人性就是善的。不过,我们的心中除了这一部分性外,还有一部分就是情。所谓情,指的就是七情六欲、情感、情绪。

朱熹认为,我们心中的人性是善的,善的就是符合天理的,但是七情六欲、情感、情绪却是可善可恶,毫无规律,不容易控制的,比如人往往会收情欲的控制而作出坏事,又往往会因为情绪失控而作出懊悔之事,但我们又能难控制它,找不到一劳永逸的方法,朱熹找到了,但这个方法简单粗暴,朱熹说,既然无法控制,那就把七情六欲、情感、情绪从我们的心中祛除,只留下正能量的人性。

所以,朱熹主张的是“性即理”,也就是说,我们人心中只有人性是符合天理的,而七情六欲、情感、情绪不符合。

我们在前面曾讲过朱熹让你去心外格物,为什么他让你去心外格物,原因就在这里,他把我们人心中“情”的那部分祛除了,只留下了性,这样一来,我们的心就少了一部分,所以必须要去心外再格些理回来补充我们的心。

王阳明当时很不满意朱熹的一点就在这里:我们的心明明是完整的,你非要祛除掉一部分,去向外格点理回来,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所以,王阳明的主张是,人性符合天理,毋庸置疑,而七情六欲、情感、情绪既然是与生俱来的,它也应该符合天理,只不过我们要把它控制在中庸的位置上。所以,性和情,都符合天理,性和情组成了心,于是,王阳明提出的理论则是“心即理”。

性即理和心即理,只一字之差,但意义却是天壤之别。

朱熹说它能通过一系列修行方式把七情六欲、情感和情绪从我们心里祛除,如果他没有在胡扯,那人就成了毫无情感的机器人。理学家都讲究静坐克己,静坐的过程中,就是在祛除这个七情六欲、情感和情绪。但是,真的能祛除吗?

王阳明的看法是,情,既然是与生俱来的,就不可能祛除,理学家所谓的祛除,只是暂时掩盖,中国历史上有一种摧残人心的制度叫太监制度,它背后的思想就是,想把一个男人的性欲祛除,用王阳明的说法,这只是在压制,你根本没有祛除掉,相反,一旦一个太监得势后,他做出的恶行要比正常人厉害十倍百倍。就是因为你压制了他的情欲,使他无法正常宣泄。

其实在王阳明看来,人生在世要做成事,人性固然重要,但七情六欲、情感、情绪更重要。人性是指路牌,它给我们指引了一条对的路,可我们要走向这条路,并且走到底,必须要靠情的力量。你对一件正确的事不付出感情,这件事虽然是正确的,你也无法把它做成。我们心中的情感,是让我们奋发向上的催发剂,你投入多少感情,决定了你在正确的路上能走多远,走的有多好。

比如在我们人际交往中,很多时候,我们用的是情感,情能动人,情能感人,如果你和人赤裸裸的谈人性,它固然是正能量,可由于没有情感的润滑,你终究得不到对方的心。

承认适度的七情六欲、情感和情绪符合天理,就意味着我们承认每个人都有欲望,这欲望恰好是人能创造伟大人类社会的重要因素。当我们要做一件伟大的事需要别人的帮助时,我们承认别人的欲望,就能让我们少走弯路,直奔主题:我能满足你什么欲望。有人有成名的欲望,有人有发财的欲望,也有人想做圣人的欲望,这些欲望只要处于人性的指引和监督下,那它就符合天理。掩盖它,甚至想祛除它才是违背天理。

谈到这里,我想大家都大致明白了,王阳明为何说“心即理”,也就是说所有的理都在我们心里,不在我们心外。

原因就是,我们心中有个指引我们走正确道路的人性,不需要心外之物的指引,又有个帮我们推上正确道路的七情六欲、情感,不需要外力的推动。你走错路,人性会理性的纠正你,你停滞不前,七情六欲、情感和情绪会充满激情的推动着你,帮助你走。

人靠心做事,一旦用心,万事可成,而成的事就是理的展现。那么,是不是所有的理都在我们心里呢?你还需要去心外求吗?很多人之所以做不成事,不是因为智商,而是因为用心不够。或者说,虽然走的是一条正确的路,但投入的情感不够,一旦情感不够,他就会向外求,试图通过外部的力量,这外部力量在他看来就是成功经验的理,用这种理来解决情感缺失的问题,但如你所知,这很难成功,而且也没有必要。

明白了心即理这个理论,就要运用它,我们如何正确运用心即理这个伟大理论呢,需要从它的衍生概念入手。“心即理”的第一个衍生概念就是“心外无物”。

心外无物(1):只有你肯用心的事物才是你的

什么是心外无物,是不是如我们所说的“闭上眼睛就是天黑”的唯心主义呢?如果心外无物只是掩耳盗铃似的心学概念,那王阳明不可能靠它创建了三大军功,被今天的我们所知。也 不可能影响那么多后来的伟大人物。所以,心外无物看似简单的四个字,但深层意义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我们来看下王阳明是如何解释心外无物的?王阳明对心外无物有三种解释。

第一种解释很干脆利落,同时也有点讨巧。他说,心外无物的物,是事情的意思,也就是说,心外无物其实就是心外无事。他在《传习录》中举的例子是,比如你用心孝顺父母,那孝顺父母就是一件事,如果你不用心孝顺父母,那就没有孝顺父母这件事。比如,你要吃猪头肉,猪头肉不是一“物”,吃猪头肉才是一“物”。表面看,你是用嘴吃的,但背后指使你嘴的却是你的心,只有你的心想吃猪头肉了,才会指使你的嘴去吃,这一吃,就有了吃猪头肉这件事,这个“物”。

你心动了产生个念头去做某件事,这件事才会发生。你没有心动,就没有产生要去做某事的念头,那件事就不可能凭空出现。你以为这样解释心外无物就完了,在王阳明看来根本没有完。王阳明所谓的心外无事,必须是你心动之后用心去做这件事,这件事才真正存在,你心不在焉的做一件事,这件事就不存在。比如孝顺父母,你不用心去孝顺父母,即使形式上做的再好看,也没有孝顺父母这件事。

这段叙述其实和《中庸》的“不诚无物”异曲同工,什么叫“不诚无物”,就是说,如果你对一件事不真诚的去做,那这件事就不能称其为事。所以,你用心,才有那件事,你不用心,那件事就不存在,于是,心外无事,物者,事情的意思,所以,心外无物。这个角度的心外无物,有两种启示。

第一:积极的启示是:做任何事,发心,也就是你的念头非常重要。念头要绝对的正,惟有这样,你所做的事才具备伟大意义。对于伟大之事,人人都会用心去做,一旦用心,天下万事,皆可成。反之,不用心或者念头不正,这件事就是无聊甚至是恶事,尽量不要做。你若用心,“物”就出现,你若不用心,“物”就不可能出现,这就是心外无物。

第二是消极的启示:心外无物,是一种提醒甚至是警告:人类之所以迷惑痛苦,就是因为把很多不属于你心内的事情拿进了心内,导致了心外什么都有。

你看到别人起高楼、买豪车、睡美女,你就羡慕嫉妒恨,发出“大丈夫当如斯”的感叹,在这种心态下,你会急功近利,不择手段,快速致富,而你的良知、灵魂却没有跟上来。大千世界,在我们心外的确什么都有,倘若你心外有物,那你会被活活累死。心外之物永远是别人的,只有你肯用心的东西,才是你的,那才是你心外之物。

我们对他人的羡慕嫉妒恨,让我们内心波澜四起,无法心安,这就不是我们的心内之物。王阳明说心外无物,其实是告诉我们,关注那些让你心安的物,而不是那些让你心不安,比如羡慕嫉妒恨的物。

关于心外无物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岩中花树的故事。这个故事是这样的:有一天,王阳明和一位朋友去山间游玩。他的朋友指着岩石中的一朵花问王阳明:“你常说心外无物,像这朵花,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与我的心有什么关系?”

王阳明回答他:“你未见到这花时,这花与你的心是同归于寂的。你来看这花时,这花的颜色一下子就鲜明起来,由此可知,这花并不在你的心外。”

这个“岩中花树”论众说纷纭,各种讲法,但其指向都是心外无物,这个是无可置疑的。我们如何来理解这个故事呢?其实,只要你把心外无物的物变成事情,就特别容易理解了:你没有去看花时,说明你的心没有指使你去看,心没有动,心没有动,那就没有看花这件事,心指使眼睛去看花,才有了看花这件事。但是,心外无物如果全把物解释成事,是很一目了然,而且容易让人记住。遗憾的是,这并非是心外无物的全部解释。

我们现在就来看王阳明对心外无物的第二种解释。

心外无物(2):万物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心外无物”的第二种解释也是“岩中花树”的第二种解释。

现在,让我们来仔细分析下“岩中花树”这个故事。

王阳明那位伟大的朋友的意思是说:你看啊,这朵花,在深山中自开自落,和我的心无关。和我的心无关,它就不在我心内,既然它不在我心内,那就是在我心外。可你王阳明却说,心外是没有事物的。你怎么解释呢?

我们从王阳明这个朋友的这段话就可以看出,他是个唯物主义者,在唯物主义者眼中: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客观存在的,不以人的意识为转移。那朵花自开自落,不以我心,也就是我的意识为转移。所以,那朵花就是客观存在的,和我们的心毫无关系。

这段话没有问题,世界上有很多客观存在,你见过的和没有见过的,都在客观存在的。唯物主义的那一套,你还真不好辩驳,一个“客观存在”在他们看来就是绝对真理。

那么,王阳明是如何应对他朋友这段话的呢?我们来听听王阳明的原话,他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你的心是同归于寂的。寂是寂静的寂。这个字,相当重要,它是我们理解这段话的钥匙。寂,可不是消灭,灭亡的意思,而是一种静止。它不是死的,而是活的,只不过还没有从寂转入动。

知道了这个字的大致意思,王阳明这句话就很好理解了。王阳明这段话的意思是说,你未看此花时,由于你的心没有指使你的眼睛去看,你的心和那朵花没有建立起联系。所以,你的心针对于那朵花而言,就是没有目的的,是寂的,是没有动的。而那朵花固然是客观存在的,但由于它没有和你的心建立联系,它针对于你的心而言,就是寂的,没有动的。

这是王阳明的解释的第一段话,再来听下一段:当你来看此花时,事情就变了。你用眼睛看此花,是受心的指使,心指使眼睛看到了花。那么,心和花就建立起了联系,你的心针对于花而言,它从寂转入动,而花针对你的心而言,也从寂转入动,进入你的眼帘。

这就是王阳明心学中,我们和天地万物的关系的一个唯一存在,感应。也就是说,我们和天地万物的关系只能是感应或者不感应,没有第二种关系,没有第二种存在。

现在,最关键的部分来了:当你和花建立感应后,还不算完,你必须要给花赋予价值,花才能在心中存在。那么,王阳明给花赋予的价值,就是此花一时鲜艳起来的“鲜艳”。

天地万物,存在的前提是有价值,而价值必须要由我们的心来赋予。你和任何东西建立联系,都会潜意识或者有意识地赋予它们价值。不建立联系,就不可能赋予天地万物价值,没有了价值的天地万物对你而言就不是天地万物,所以说,“心外无物”。

为了让大家能更好的理解这个结论,让我们来听一段王阳明在《传习录》中的话:

王阳明曾问他的学生说:“你看这天地中间,什么是天地之心?”

学生回答道:“曾经听说过,人是天地之心。”

王阳明再问:“人又凭什么叫作天地之心呢?”

学生回答:“是因为人有灵性。”

这段对话是先验论,所有的儒家学者都承认人是天地之心。因为人有别的东西没有的灵性,这个灵性就是我们的心,王阳明后来所谓的良知。

王阳明在得到弟子的回答后,就展开议论道:“由此可知,天地之间充塞的,只是这个灵性。我的灵性,便是天地鬼神的主宰。天失去了我的灵性,谁去仰望它的高?地失去了我的灵性,谁去俯视它的深?鬼神没有我的灵性,谁去辨别吉凶灾祥?天地鬼神万物离开了我的灵性,便没有天地鬼神万物了。”

听到这里,我们想到了什么,唯心主义。没有我的心就没有天地鬼神万物,这不是唯心是什么?

但人家王阳明还有下一段,而且是最关键的一段。这段话就是:“但是,我的灵性离开了天地鬼神万物,也无所谓我的灵性了。”什么意思呢?王阳明的意思是,我的心和天地鬼神万物是同时存在同时消失的。他说,那些死掉的人,他们的心不见了,他们的天地万物鬼神就不在了。因为这种人的心和天地万物发生不了联系了。发生不了联系,就赋予不了天地万物价值。

所以,“心外无物”的第二种解释是物,是价值的意思。天地万物所以有意义有价值,不是它本身的意义和价值,是我们心赋予它的。没有了我们的心,天地万物的价值就不存在。所以,心外无物。

心外无物的第三种解释是:万物一体,“万物一体”是阳明心学的世界观。意思是,天地万物和我的心是一体的。如果天地万物和我的心是一体的,万物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谁敢说自己的四肢、头、五脏六腑是心外之物呢。所以,心外还有物吗?没有了。

为何王阳明要说万物一体呢,因为我们每个人心上都有个良知,良知光明,就能把所有的万物都当成自己的一部分,比如一个小孩,表面看,他并不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但他在井边玩耍时,如果你良知光明,你看到后就会很紧张,这说明你的心和他就是一体的。如果不是一体,你就不可能感到紧张。

其实,王阳明的“心外无物”乍一听上去,很有点唯心感觉。但是它并不是唯心。最后,讲几句题外话,所谓唯物唯心,只不过是我们人类给各类哲学贴的一个标签,它不是天经地义的真理。不具备客观意义。另外,从上面的论述中,我们也能发现,王阳明心学不是绝对的唯物或者违心。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能明快地说明“心外无物”:金钱是个物,客观存在的,很多银行里都有它。可如果你不用心去赚到它,也就是和它发生感应,这些客观存在的金钱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心即理”衍生出的第一个概念就讲完了,“心即理”衍生出的第二个概念是什么呢,那就是“心外无理”。

心外无理:人人都是天理大师

度阴山讲阳明心学

其实,心即理的另外一种表述就是心外无理,心外无理在心即理一讲中也讲了不少,那为什么还要单独拿出来讲呢。因为心外无理,包含的内容很多,而且很重要,同时它又恰好符合阳明学的基本思想之一,人人平等。所以,我们现在就详细讲述下心外无理的大致内容。

我们很多人都在西方影视剧或者是香港影视剧中经常看到关于司法的场景画面,如果你稍加留意就会注意到,在法官的右侧,有两排人坐在那里,各种各样的人,我们称他们为陪审团。陪审团的主要任务是,倾听原告被告、原告被告的律师在法庭上诉说案情和呈送证据。最后,他们这些人会私下开个会,举手表决,被告是有罪还是无罪。

法官呢,只能遵循陪审团的意见。那么由此可知,陪审团可不是陪审,而是审。让我们大惑不解的是,判一个人有罪属于法律问题,必须要法律专业的人才有资格拿出判决。而陪审团成员几乎都是法盲,他们为何有权力判定被告的生死呢?

其实,这个陪审团制度的制定的理论基础就是我们中国人的阳明心学。阳明心学认为,所有的天理和道理、真理都在我们心中,人人心中皆有真理、天理在。既然是真理和天理,那它就符合是符合善。也就是说,我们每个人,不需要专业知识,就能判定事物的是非善恶,因为当我们判定事物的是非善恶时,其实就是在判定它是否符合天理。而天理就在我们心中,所以我们很容易判定。既然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天理在,你有我也有,那人人是不是就是平等的。既然是平等的,你就不能无缘无故的压迫我欺负我,如果你欺负我,我心中的天理会认定你不符合天理,那我就要奋起反抗。

所以,心外无理的第一个内容就是人人都是天理大师,既然人人都是天理大师,那人人就是平等的。当遇到压迫和欺侮时,就要勇于反抗。

明朝中后期,农民起义此起彼伏,把大明帝国闹的鸡犬不宁。那么和王阳明心学这个心外无理的人人平等理念有很大关系。人人平等是心外无理的第一个内容。

第二个内容就是,所有理都在人的心中。世间所呈现的一些理,都是人为出来的,它不是先天而来的。

举个很有意思的例子。先问大家一个问题,人类的祖先是什么?很多人的回答恐怕都是猿猴,对,猿猴是我们的祖先。不过在16世纪初期,也就是王阳明创建心学时期,西方有几个科学家在做个有趣的实验,他们认为,人类和许多动物都在这个地球上生存,那人类的祖先肯定也在这个地球上,于是他们解剖各种动物,想找到人类的祖先,后来他们终于通过解剖找到了一种动物,这种动物的五脏排列和脑容量和人类差不多,这种动物就是我们今天所谓的猪。

21世纪初,西方有基因学家把人和猪的基因做了对比,发现极其相似。这个实验再一次证明,人类的祖先,可能是猪。那么,为什么我们认为人类的祖先是猴子呢,因为我们受到的这方面的教育是达尔文思想。达尔文认为,我们是由猴子变来的。

所以,这个世界上存在的看上去天经地义的真理,天理,都是人为出来的,是人把他提出来的。人是如何把它提出来的呢,是通过心。所以,没有人心就不可能有那么多理,于是,可以说,心外无理。

第三,所有的理如果都在我们心中,那当我们用心做事时,理就会被我们带出心外。确切的说,你用心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符合理的,既然符合理,那它就是一件伟大的事。当我们做一件伟大的事,遇到困难时,我们会退缩吗?当你想退缩时,你应该返回到初心那里,问问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件事。当时的念头是不是用心发出的正念,如果是正念,那就证明它符合天理,是件伟大的事,做伟大的事,为什么要退缩。

这就是我们常常说的不忘初心,只有不忘初心,才能奋勇向前。

第四,王阳明说,心,在物为理,心必须要到事物上去呈现,才能称为理。如果没有呈现,你心中纵然后很多的理,可毫无意义。你心中有孝顺的理,如果不去父母身上呈现,那这个理就等于没有。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想告诉我们:必须要行动,行动是证明“心即理”的唯一行为,行动也是我们解决人生困境的唯一武器。只要你肯发自真心的行动,行动本身就符合天理,符合天理的事,就符合天时地利人和,必能成功。

当我们提到行动时,不由自主的会想到王阳明心学的另一个概念:知行合一。那么,心即理和知行合一是什么关系呢?要确切知道二者之间的关系,需要知道王阳明的“心即理”的立言宗旨.

王阳明式知行合一:你所知道的“知行合一”可能是假的

知行合一,这四个字,我想大家并不陌生。知和行,到底谁重要,一直以来是中国哲学家们争辩的重要问题,它在中国哲学史上的辩论仅次于义利之辩。

知和行,到底哪个重要,众说纷纭,孔子认为,知比行重要,不但是孔子,先秦思想家都认为知比行重要。宋明理学也认为知比行重要,而消灭太平天国的曾国藩,则认为,行比知重要。

到底哪个重要呢?我们的很多经历都告诉我们,知比行重要。比如,我们从幼儿园开始学知识,一直到大学,学知识的过程就是知。只有“知”了后,才能去行。没有这些学来的知识,就不可能找到工作。比如,我们要做去挖口井,首先要知道井怎么挖,否则就不可能有挖井这个行为的出现。

我们要想有开车这个行为的出现,就必须先知道怎么开车。这不但说明了知比行重要,还说明了,先知后行,只有先知了,才可能有后面的行。

而主张行比知重要的人,比如曾国藩就说,你若想知道一件事,必须去实践,这个实践就是行,没有这个行,你就不可能知。比如,你若想知道如何挖井,必须要去挖,才能知道井怎么挖,学了如何挖井的知识,并不能真的挖出井来。你若想知道如何开车,必须要去开,只有在开的过程中,才能学会车怎么开。

曾国藩的意思是,先行后知,只有行了才能知道。

两种理论,听上去都对,知比行重要这个理论,我们就听过“理论指导实践”这样的话,行比知重要这个理论,我们就听过“实践出真知”这样的话,你无法证明哪个是错的,但真理是绝对的,绝不可能有截然相反的两种真理存在。所以,有人在知行问题上就采用了折中调和的办法,或者说是和稀泥。这个人就是朱熹的门徒陈澄。

他说,知行同等重要,不分先后,所以知行是合一的。比如,你要有开车的行为出现,应该是在行中有知,知中有行,最后才能行,才能知。知和行是并驾齐驱的。

那么,问题来了,陈澄提知行合一,王阳明也提知行合一,二者有什么区别呢?还是根本就没有区别。

现在,我们就进入王阳明式的知行合一。

1517年,王阳明到江西剿匪,接着在南昌平定朱宸濠叛乱,1527年又到广西剿匪,这三场战争的完美胜利把王阳明推到了圣人的圣坛。而王阳明在这三个战场的胜利,就要归功于他的知行合一。

知行合一,大多数人的理解,是实践和理论的结合,是知道了就要行动。不容置疑的事实是,倘若知行合一真如此,那王阳明不可能靠它创建那么大的事功,五百年来王阳明的粉丝也不可能多如牛毛。所以,王阳明所说的知行合一,没那么简单。

1508年,王阳明在贵州修文创建心学,提出“心即理”的概念。第二年,他到贵阳讲学,所讲的却是“知行合一”。

阳明心学,始终是一以贯之的,王阳明不可能犯这样浅薄的错误。在创建心学的第二年,就提出另外的概念。

所以,知行合一,应该是来源于心即理。

心即理,直白而言,就是心理合一。我们的心中有天理,为人处世必须要发自本心,如此,天理才能呈现。不能心中所想和行动分道扬镳,是为心理合一。而知行合一,就是心理合一的另外一种表示:我们的心中有良知,良知真光明者,必有行动,必能呈现出天理。所以说,知行合一,就是心理合一。

由此我们可以得知,除了王阳明之外的任何人谈知行,即使是陈澄的知行合一,谈的都是知是知,行是行,这都是术的层面。而王阳明谈知行合一,谈的是“道”,因为它来源于王阳明的龙场悟道的心即理,也就是心理合一。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王阳明如何解释“知行合一”的。

第一:如好好色,如恶恶臭。

意思是,知行合一就如同见到美色就会喜欢上它,闻到恶臭就会厌恶上它。见到美色就会立刻喜欢上美色,不是见到美色后还要思考一下,是喜欢还是厌恶。见到美色,属于知,喜欢上美色,属于行。见到美色和喜欢上美色中间没有间隔,不需要思考。也就是,知和行之间没有间隔,本就是一体。所以,知行就是合一的。闻到恶臭,属于知,厌恶上恶臭,属于行,闻到恶臭和厌恶上恶臭中间没有间隔,不需要思考。没有人会闻到恶臭会思考一下,我是喜欢它还是厌恶它呢,知和行没有任何间隔,本就是一体。如此看来,知行是合一的。一是什么,不是二和三,是一回事。

我们再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被雷劈中,是知,倒地是行。被雷劈中会立刻倒地,没有思考的时间会立刻倒地。从来没有人被雷劈中后,会琢磨一下,我是倒下呢,还是翻个跟头,耍个花枪再倒下。这就是王阳明对知行合一的第一种解释。

第二种解释是水这个例子。水在自然状态下始终向下流,水“知道”自己向下流是“知”,不停向下流是“行”,水一面知一面流,从不停止,即知即行,即行即知。不过,我们都知道,水根本没有意识的知道自己再向下流,为什么向下流。

第三种解释,王阳明说,一念发动即是行,念就是知,行就是行,知就是行。

由上述三方面可知,知行合一的知,不是知道,也不是理论。它是我们的一种本能,见到美色会立即喜欢上它,说明它是我们爱美之心的本能,闻到恶臭会立刻厌恶上它,说明我们人类天生就有对丑恶食物的厌恶反感。而水不停的向下流,就是水的一种本能。那么,这种本能是什么,它就是我们的良知。它知道美色是美的,知道狗屎是臭的,知道危急时刻,我们该如何快速做出决断。

本能的力量是威力无比的,是人类最厉害的力量。吃饭,人人都自动自发的吃,爱美,人人都发自真诚的去爱美,这就是本能的力量,不需要外力。阳明心学,实际上就是让我们把遮蔽的良知这一本能恢复,创建伟大事功的一门行动哲学。

而“知行合一”就是解决这一问题的唯一方法。人生在世,如果每个念头,做的每件事,都听命良知。那最终,我们就能成为无所不能的圣人。最后,我们要说的是,王阳明式知行合一,就是依凭良知的判定去行动。

良知:良知不等同于良心

良知是王阳明心学的灵魂,王阳明一直拿良知说事,那么,王阳明对良知的解释是什么呢?

王阳明对良知的解释有如下几种。

第一,王阳明说,良知是个好恶之心。

这句话太重要了,能否理解这句话,是理解阳明心学的关键。良知是个好恶之心,简单而言就是,我们的喜欢和厌恶就是良知,所以说,良知就是个好恶之心。比如我们喜欢生,厌恶死,我们喜欢美,厌恶丑,这就是良知,你夺取别人的生命,让人死,这就不是良知。

那么,我们从字面上看,发现良知这个东西特别感性,几乎毫无理性,难道良知就是这么个东西吗?全凭我们的好恶去行动,就是致良知了?我们喜欢金钱,喜欢美女,去追逐这些,就是致良知?我们厌恶工作,厌恶承担社会责任,逃进深山老林,这就是致良知?

绝对不是这样!

若想理解良知就是个好恶之心,必须要先了解王阳明对良知的其他解释。只有把王阳明对良知的其他所有解释结合在一起,才能真正明白“良知是个好恶之心”这句话。

王阳明对良知的第二种理解是:良知能分是非善恶。即是说,良知知道是非善恶。这样一听,良知这个东西就很神奇,它对真善美和假丑恶都能分辨。而且,这种分辨是刹那之间完成。

这也是王阳明对良知的第三种解释:良知反应神速,无有等待。这种神速的速度有多块呢?情境一来,你的脑子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良知就给出判定了。从这一点而言,良知似乎很像我们人类的一种本能。实际上就是我们的一种本能和直觉。良知需不需要我们后天去学习呢?不需要。

因为王阳明对良知的第四种解释是:人皆有良知。它与生俱来,只要你是人,你就有这个东西,良知是人的尺度。

最后一种解释则是,良知是易。易是周易的易,变易的意思。简单而言,同一种行为,不同的情景下,良知给出的判定,是不一样的。

现在,我们大致总结下,王阳明所谓的良知到底是什么?

良知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它能判定是非善恶,它反应神速,它对外界的判定是变动的。然后,我们再回到良知是个好恶之心这个概念上。

从以上的论述中就可看出,王阳明所谓的这个“好恶”是人的天性,与生俱来的好恶,不是我们后天对名利的好恶。比如,人天生就喜欢美色,所以爱美就是良知的判定;人天生就厌恶恶臭,所以讨厌臭就是良知的判定。再比如,人喜欢生,所以爱护生命就是良知的判定,人不喜欢死,所以夺取别人的生命是恶,这就是良知的判定。

我们对这种是非善恶的判定,不需要去外部学,因为良知与生俱来。

所以,良知就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本能的道德感和判断力。所谓道德感,就是什么是我应该做的,拯救别人的生命是我应该做的。但是,我们还要有能力做到,这就是判断力,所谓判断力就是,什么事我有能力做到的。道德感固然重要,但判断力更重要。

很多人提到良知时,都认为良知等同于良心,它包括良心,但绝对不仅仅是良心。否则,王阳明和他的粉丝们不可能靠良心就能建立功业。

举个例子,如果你从十层楼下走过,看到一个婴儿掉下来,你会不会去接?大多数人都会去接。因为爱护生命是天理,是良知判定。可如果上面掉下一个250斤的胖子,你还会去接吗?你一定不会。同样是生命,为何你去接婴儿,不去接胖子。因为接胖子,你没有能力做到。虽然这件事是我们应该做的,可我们没有能力做到时,就不会去做。在刹那之间,婴儿和胖子掉下来,你根本来不及思考,就必须要做出决定,接还是不接。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能帮你做决策的只有良知,因为它反应神速,能正确做出决策,是我们的本能。

知行合一,是依凭良知去行动。凡是依凭良知去行动的,都叫知行合一。凡是不依凭良知去行动,即使事情做的再完美,也不叫知行合一。

由此可知,知行合一就是自己的事,不管外界的规矩、规则,评价标准,凡事都以我本心的良知作为规矩、规则、评价标准,以自己的良知去应对万事万物,如果能做到这一点,万事万物就也就具备了天理,内外统一。

有人问王阳明,良知光明者如何?

王阳明说,良知光明者必能行。

也就是说,良知光明本身就是知行合一,知行合一本身就是良知光明。

王阳明的心学,终王阳明一生,都是在围绕着良知转悠,都是让人能知行合一。那么,他为什么要提知行合一呢?

也就是说,知行合一的立言宗旨是什么呢?

知行合一的立言宗旨:把恶念斩草除根

知行合一的立言宗旨,王阳明一共提到两次。

第一次在《传习录》中,他是这样说的:尔等必须要了解我的立言宗旨。也就是我为什么提知行合一。因为今人的学问,把知与行分作两件事,所以有一个念头发动,即便是不善的,只因为没有去实行,就不去禁止它。我如今说知行合一,正是要人晓得一念发动之处便已经是实行了。意念发动之处有不善,就要将这个不善的念头克去,需要彻底根除,使得不善之念不能在心中潜伏。这就是我知行合一的立言宗旨。

我想大家已经听明白了,他这个立言宗旨,就是他对知行合一的第三种解释,一念发动即是行。

我们来听个故事。在战国后期,秦国蚕食东方六国,尤以魏国、韩国,两国受祸最大。公元前261年,在秦国的重压下,韩国力屈,割让上党郡给秦国,希望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上党郡地处韩、赵、魏三国交界,居高临下,战略位置相当重要。韩国内部分成两派,一派全力支持韩王的决定,一派死都不给。上党郡司令官属于后者,韩王迅速派大将冯异,去上党郡,要他完成和秦国的交接。

冯异一到上党郡,立即和赵国取得联系,声称把上党郡赠送给赵国。赵国群臣欢天喜地,决定接收上党郡。

赵国大将廉颇极力反对,他说,上党郡是个烫手的山芋,咱们躲还来不及,为何要承接?群臣们纷纷鄙视廉颇说,你老了,胆小如鼠。

后来的历史,已如你所知,赵国接收上党,秦国进攻上党。先是廉颇闭门据守。秦国派间谍到赵国四处宣扬“只有赵括才能击败秦人”,偏偏赵王听信,最后,长平之战,赵国主力全军覆没,再也没有一丝能力和秦国抗衡。

接受上党,赵国为这一念付出了沉惨重代价,从此再也无力和秦国抗衡,最终沉沦直到灭亡。赵国君臣能接收上党,和他们平时的念头有大关系。

当时赵国上下,在秦国的蒸蒸日上面前,惶恐不安又嫉妒愤恨,总想把秦国置之死地,这种念头越积越多,突然有个战略位置相当重要的上党郡送到面前,不可能拒绝。

用王阳明“知行合一”的立言宗旨来解释这件事,其实就是:一念发动即是行了。纵然你现在也没有行,如果不扼住这些念头,总有一天你会行。

所以,“一念发动即是行”不仅是个理论,更是一种警告。

他警告那些总产生坏念头的人:不要认为没有将坏念头付诸实践就以为没什么,如果你不对平常的坏念头加以阻止,那积累得多了,你就真的会付诸行动。

大恶皆从小恶来,小恶皆从小恶念出。

若想知行合一,就必须扼杀那些恶念,斩草除根,毫不留情,使其不在心中潜伏。

这个王阳明知行合一的立言宗旨就是,知就是行。你以为知了没有行,就没事,不是那么回事。

王阳明知行合一的第二个立言宗旨在他的文章《书林思训卷》中。在这篇文章中,他说:现在的时代,功利之说甚嚣尘上,没有人还知道有“明德亲民”之说,更不可能有“明德亲民”之实。读书人都巧文博词以饰诈,虚伪贪利,穿着人的衣服,却是禽兽的心,却仍以为自己在从事圣贤之学。我见此,特别恐惧,才提出“知行合一”之说,希望能明了圣贤之学。

这段话的意思其实是告诉我们,当时的人,都是心理不一,内外不一,知行不一的伪君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正如我们常常见到的某些人,穿着居士服、唐装,自诩修行之人,张口感恩慈悲,闭口良知,知行合一。但一遇利益,就像狗见到骨头一样。这就是王阳明口中的衣冠禽兽。要命的是,他们自己还不知道自己是衣冠禽兽,认为自己在从事圣贤之学。

这的确如王阳明所说,太恐怖了,所以他才提知行合一之说。

我们从知行合一的两个立言宗旨就能发现,知行合一就是心理合一。以西方心理学语境而言,就是把显意识和潜意识合二为一,不能显意识和潜意识各行其是。以中国传统哲学的语境来讲就是,人人都应该内外合一,心理合一,知行合一。将心和外物勾连起来,以本心赋予外物的生长。长此以往,我们就能练就一颗光明心,一双慧眼。如此,我们就能在复杂多变的世界上,快速的对那些复杂的人和事做出精准的判断。

不过遗憾的是,许多人很难做到知行合一。为什么如此简单的道理,如此简易的行动指南,如此简易的方法论,很多人很难做到呢?

知行难合一:看到小孩在井边,是否要求助

王阳明曾说过这样的话:“人只要像喜欢美色那样喜欢善德,讨厌恶臭那样讨厌恶行,便是圣人了。”

有弟子初次听到这句话时,问,为何说能做到这点就是圣人了?

王阳明回答,能做到这点就是知行合一。弟子说,这个还不容易,太简单了。

但过了一段时间后,这个弟子很沮丧的来见王阳明,说,您说的这个,还真是难。

王阳明就问,难在哪里呢?

弟子回答:比如心里的念头虽然知道好善恶恶,就是喜欢善的厌恶恶的,然而不知不觉间就会夹杂别的念头。一旦夹杂了别的念头,就不是如喜欢美色那般喜欢善德、如讨厌恶臭那样讨厌恶行的心了。

王阳明说,你的感悟很让人感慨啊。世间很多人都不能做到知行合一,就是因为它的确很难。

为什么连王阳明都说知行合一很难呢?

我们再来看下王阳明对“知行合一”的表述,它的表述是这样的:如好好色。见到美色属于知,喜欢上美色属于行,见到美色会立即喜欢上,见到和喜欢之间没有间隔,是为知行合一。

直白而言,其实喜欢上美色是诚心诚意的,没有外力推动,自动自发、不知不觉。王阳明希望的是,人人在见到美色上如此,在人生中为善去恶也要如此,真心实意,全力以赴,不知不觉。

如你所知,这不现实。我们喜欢美色,饿了吃饭是发自本能。本能的力量所以强大,就因为它不需要外力加持。只靠自己就可以。可如果我们如喜欢美色那般喜欢善德、讨厌恶臭那样讨厌恶行,就难得多了。

因为很多善德和恶行,都不是我们本能接受和排斥的。明知见义勇为是对的,可见到不义之事就是没有勇气,明知不义之财是错的,可见到不义之财还是想拿过来。

此时,诚意失去威力,败给了私欲。

我们之所以无法知行合一,问题就在这里:在良知做出判定后,我们进行了思考。而人类思考,无非是利害毁誉四个字。譬如见到老太太倒地,良知告诉我们,应该上前救助,但我们的脑子跟上来,会思考一下,救了这老太太会不会被讹诈?

于是,知行分裂。

知行分裂,就是因为我们为善去恶的决心不够,如果决心十足,像喜欢美女厌恶恶臭那样去为善去恶,天地间到处都是知行合一。

决心所以不够,因为我们掺杂进了思考。所以王阳明始终主张:天理不容思想,良知忌转念。

天理不容思想和良知戒转念,说的其实是一回事。当我们面对一件事时,倘若良知给的是善念,那就立即去做,而不是思想和转念。还是那句话,人一旦思想和转念,必然是利害毁誉掺杂进来。我做的这件事会不会得罪别人,会不会遭受不幸,我这样做,会不会收到丰厚利润,利润有多少呢?

长时间,深入的这种思考利害,会让你延迟行动,更会让你在过多思考中丧失良知,最后,这件事可能就泡汤了。

一旦思想和转念,厉害毁誉这种私欲就会溜进知到行的过程中,将知行一分为二。

有人问:看到小孩在井边,是否要救助?

王阳明回答:当然。但这里有个玄机。

这个玄机是什么呢?

王阳明回答:看到小孩在井边,立即救助,这是知行合一;看到小孩在井边,思考了一下,我救助他会不会得到利润。有这种想法,即使你救了小孩,也不是知行合一,因为知(见到小孩在井边)和行(救助)中间掺杂进了私欲(能否得到利润)。这样一来,你救助小孩的行为就有了私欲进来,所以知行就分裂了。

人做事,就是要依凭我们本心的良知,当为所为,不抱任何利害毁誉之想。知行合一是感动自己,而不是感动他人。由此可知,人有私欲,正是知行难以合一的根源所在。

除了这一点外,还有一点也难以让我们知行合一,这就是理障。

东汉时期边疆司令甘延寿、陈汤领兵西征,干掉了不服东汉王朝的匈奴头领,然后把他的头砍下寄回首都,请中央政府允许将其头悬挂在少数民族居住的地方。以示天下,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中央政府进行了讨论,丞相匡衡深思熟虑后,说,“悬挂那颗臭头,不是不可。但有一事需注意。”

皇帝问,何事?匡衡一本正经地说:“《月令》(当时经典之书)上说,春天,是掩埋白骨和腐肉的时候,不适宜悬挂腐臭的人头。”皇帝笑了,众臣也笑了。只有匡衡认为这一点都不好笑,保持着庄严的神态,暗暗叹息,除了皇帝外,全是无知的蠢货。

匡衡,就是那位小时凿壁偷光的人。经过刻苦攻读,终于做官,而且一直做到宰相,人品可圈可点,是个正人君子。这种人就是王阳明所谓的“高者”,但他却蔽于“见闻”。

所谓蔽于“见闻”,就是被心外的权威、经典所制造的道理绑架,成为外在道理的奴隶。杀死匈奴首领,砍其人头,本是功勋盖世的一件大事,而匡衡却斤斤计较《月令》的记载。

最要命的是,他一本正经,大有我是真理的架势。

大部分人都会被外在的道理所捆绑。比如:科学家说,运动使人健康,大家都去运动;又一天科学家说,静止使人健康,大家就都静坐。再有人说,早睡早起身体好,于是大家就都早睡早起。

当我们被外在的看上去很正确的道理所绑架时,我们就失去了自我,毫无分辨力,和匡衡一样,只知道照本宣科,成为一可悲的奴隶。

匡衡显然不是知行合一,或者说是能致良知的人。相信外在权威和所谓真理的人,他根本不会倾听内心最本真的声音,那本真的声音是良知的声音。

所以知行难以合一主要有以下两点。第一,我们的私欲遮蔽了良知;第二,我们良知被读的书(权威)绑架了,所以知行难合一。



不端不装,千万别给自己贴标签

论语中有段“孔子与诸弟子言志”的内容,说的是,孔子和弟子子路、曾点、冉有、公西华四人谈人生理想。

子路最先说道:我的志向是治国平天下。

孔子微微点头。

冉有第二个说,我的志向比子路小,只要治理一方即可。

孔子又点了点头。问公西华的志向。

公西华说,我向做外交官,纵横捭阖。

孔子点头微笑,看向曾点。

曾点一点都不严肃,人家在那里谈理想谈人生,他却在一旁鼓瑟。用世俗的看法,这太没有礼貌了。

孔子问:曾点,你有什么理想?

曾点推开瑟,站起来回答说:“我与他们的理想有所不同。我的理想是:暮春三月,春天的衣服早就穿上了,陪同五六个大人,六七个小孩子,到沂水边洗洗澡,在舞雩台上吹吹风,然后一路唱着歌回家。”

孔子鼓掌叫好,赞叹说:“我欣赏你的志向啊!”

这就是孔子“仲尼与曾点言志”的故事。或许有人认为,孔子是不是老糊涂了,呕心沥血传道授业,难道就是为了培养曾点这种浪荡弟子?

这要从孔子思想说起。孔子很少谈“性”和“天道”,因为这东西太玄乎。你总是谈玄乎的东西,就会忘了当下的实际。孔子思想,重点在人际关系的处理上。

“仁”也就是爱人,为根基,非常扎实。另外,在孔子看来“天道”难违,如同客观规律一样,孔子也很少谈“命”,命就是时势。时势不可造,只能等待。

子路、冉有、公西华的理想虽然很正点,但有个外在条件:无论是平天下,还是治国,或者是外交家,必须要有平台。这个平台就是“命”,它不受我们控制。

再看曾点的理想,全部都能由自己控制,不受“命”的干扰,随遇而安,自得其乐。所以孔子才给曾点点赞,而对其他三位,只是微微点头而已。意思是,只要你们有这样的“命”,那就去做,没有这“命”,也不要苦苦苛求。

曾点的最大优势就是,不像那三位一本正经,满脸严肃,谈起理想如同谈世界和平。他很随意,而这种随意,恰好是阳明心学的眉批:不端不装。

就如王阳明所说的那样:圣人的学问不是拘束痛苦,而是释放心灵的,不要装作一本正经的道学家模样。

北宋理学鼻祖程颐和哥哥程颢都是当时鹤立鸡群的人物,但二人性格大大不同。

哥俩曾去朋友家做客,朋友请出歌妓陪侍。程颢玩的大嗨特嗨,程颐却正襟危坐,把陪在他身边的歌妓搞的以为自己有体味。回家后,程颐跑去质问哥哥,咱都是思想家,你竟然和歌妓混得那么快乐,真是有失体统。

程颢大吃一惊道,老弟,我一出朋友的大门就把歌妓忘了,你怎么到家了还记得?程颐愕然。

程颐后来去给小皇帝讲课,看到蛋壳孵出小鸡,微微动容道:生意。

小皇帝问,什么?程颐说,观此小鸡,则知天地万物生生不息之理。

小皇帝观到了小鸡,却没发现天地万物生生不息的理。他折了一根树枝,想要认真思考。程颐却变了脸,如同见到世界末日一样地说,此时正是春天,万物生长,您怎么可以摧折生灵。

如你所知,没人会喜欢程颐这种极端严肃、一本正经的人。自然也包括他的哥哥程颢。

程颢说,咱们既然拥有思想,应该把这思想全面铺开。程颐说,真理只能掌握在知识分子精英手里,那些凡夫俗子岂能听懂咱们的思想?

程颢说,那就用普通话让他们听懂啊。

程颐摇头,孔子说了,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如果他们都知了,要咱们干嘛?

程颐和程颢后来在思想上分道扬镳。程颐成了一本正经的理学鼻祖,而程颢则成了活泼灵动、直指本心的心学鼻祖。

今人都讨厌理学,喜欢心学,缘由就在两个鼻祖身上。一个端着,一个不装。

南北朝时期的南朝,门第世家制度兴起,每个世家都在端着,都在装。南宋帝国皇帝刘裕最亲信的大臣王宏想当士大夫,进入世家阶层。刘裕一摊双手,“我虽是皇帝,却没有办法,你想进入这个阶层,王球(当时的世家之一)允许你和他同坐才好。”

王宏鼓起勇气去找王球,谈了一会,正要和王球并肩而坐,王球用扇子轻轻一挥:“你没资格和我坐。”

王宏哭着去找刘裕,刘裕哭丧着脸,“那我就没有办法了。”实际上装着、端着,迟早会出事。

南宋路太后的侄子路琼之,拜见世家的王僧达。他走后,王僧达把路琼之坐过的凳子、用过的茶碗,全都扔掉,扔的大张旗鼓,深恐别人不知道。路太后知道后,大发雷霆,下令给她儿子皇帝刘骏,处死王僧达。

这恐怕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因端架子而被宰掉的。南北朝后期,门第世家灰飞烟灭,和他们总端架子有直接关系。

你自贴或被贴上了“思想家”的标签,你在凡夫俗子面前的架子就起来了;你自贴或被贴上了“董事长、总裁、总经理……”的标签,你在员工面前的架子也起来了;你自贴或被贴上“家长”的标签,在孩子面前的架子就起来了。人人都在被贴的标签上。装着、端着,纵然是“屌丝”的标签,也有一副“我是屌丝我怕谁”的架子。

心里已确定别人的意见是对的,但因为身上有标签在,所以死不承认,装着、端着,这就是知行不一。

或许有些人的确在某些方面才华横溢,是一个出色的领导人,一个优秀的厨子,一个五百年才冒出的思想者。这样的人,应该要装一装,端一端,创造属于自己的气场。

但是,王阳明说,你之所以能成为出色的领导人或者是某个领域的精英,只是你侥幸激发出了你良知固有的这份能量,再加上时势而已。

人皆有良知,如果运气相等,人人都能激发出良知固有的那份能量。

所以我个人认为,如果你已很成功,请别装,不要端着。因为你的成功不过是激发了良知某一方面的能量而已,别人也可以。如果你还不成功,又特别鄙视那些装、端着的人,那请你激发你良知固有的能量。

最后请记住,无论你是什么人,在什么样的阶层,只要不装、不端,就是在知行合一。

作为术的知行合一:苦不苦还得自己去吃

王阳明的知行合一是道。所谓道,就是知行合一的知是良知,依凭良知判定去行动就是知行合一。道自然包含着术,作为术的知行合一。或者说,当知行合一成为方法论时,它的内容就非常多了。

下面,我们依次来说。

第一:王阳明说,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这句话,有点像绕口令。举个例子,我们吃饭。知道如何吃饭是知,吃就是行,若想吃饭这个行为成立,必须要把饭吃了,只知道如何不吃饭,或者是知道如何吃饭却不去吃,吃饭这个行为都不成立。所以说,知道如何吃饭是吃的开始,吃是知道如何吃饭的完成。这就是,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

许多人一生中总有些半途而废的事,为什么会半途而废呢,有两个原因。一是做一件事时的念头不对,导致事情本身就是错的,所以半途而废,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明白知是行之始,却没有做到行是知之成。从术的层面来讲,知行分离了。

比如,任何人都知道要做道义之事。知道做道义之事就是行的开始,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去行动,就没有完成这个知。再比如,任何人都知道不义之财不可取,知道不义之财不可取就是行的开始,但又因为种种原因去取了,这就是没有完成这个知。

由此我们可以知道,“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给了我们两个启示。一是,知行不可分,是一回事,而且必须要是一回事。二是,知和行要是一条线,不能知的对不去行,也不能知的错而去行,所以,知行合一。

再看第二个,王阳明说,知之真切笃实处就是行,行之明觉精察处就是知。

这两句话,是“知行合一”解释中最让人提神的两句话,常常被解释王阳明知行合一的人引用。实际上,这两句话意思很浅,它是王阳明玩的一个文字游戏。

他说,知的真切笃实了就是行,问题是,你怎么才能知的真切笃实呢?比如你要知道一种美食特别好吃,怎么才能知道,只有吃啊,只有行动才能知的真切笃实。

第二句话同样如此:行的明觉精察了就是知。你怎么才能行的明觉精察?必须要先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就能行的明觉精察,这不可能。所以,真知就是真行,真行就是真知。知行是合一的。

第三个,王阳明说,哑巴吃苦瓜,与你说不得,你若知此苦,还需你自吃。简单而言就是,实践出真知。

第四个,也是很重要的有一个:知食乃食,知渴乃饮。意思是,知道吃才去吃,知道渴才去喝水。

人肯定有想吃的心,然后去认识、寻找食物,想吃的心便是意念。一念发动即是行,便是行动的开端。食物是否美味,要等尝了之后才知道,怎么会有未尝食物就已知其是否美味的事情?

假设你是个接球手,肯定先有接球的心,然后才去看球的来路。想要接球便是意念,便是行动的开端。球是什么样的,你必须要接到球后才知道,没有人并未接到球就知道球是什么样的。

我们可以把“知行并进”制作个公式:(欲)知到行,行后再知,这好像是个循环。当你完成这个循环时,你发现知和行,分不清先后。若想知,必要行,只有行了之后才能知,由此形成闭环,所以说,知行就是一回事。

把知行打成两截的人的公式则是这样的:欲(知),后面没有了。只有个意念,只有个开端,没有后来的行,也就不可能有知。

这就是王阳明知行合一作为术的层面的大致内容。其实,如果我们认真琢磨,就会发现,这些作为术的内容,归根结底,还是道。

若想知道一件事的本质,必须发自正念,这正念需从心中的良知出,然后按此良知去行,才能有所知。实践出真知,实践必须要正,才能出真的知,否则,就是假知,不是良知。

王阳明曾说,良知不由外在闻见而生,但必须要去闻见上实现。我们去闻见上实现的若不是良知,那就不可能有闻见的成。简单而言,如果你不以良知做事,这事八九会泡汤。

最终,我们仍然会得出这样的论断:知行合一无论是从道的层面还是术的层面来讲,知都是良知的意思,没有其他解释。

王阳明说,良知之外更无知,心学之外更无学,正是这个意思。这意思其实是,所有的知,如果不是良知,那就不是真知。所有的学,如果不是用心来学,那就什么都学不到,无论这种学说有多么好。

那么,我们要说的是,知行合一如此伟大的一个理论,到底藏着什么密码呢,对我们的人生有什么帮助呢?

圆满人生:执行力强未必是知行合一

有人曾说,做正确的事就不会错。

可何谓正确的事,如果以世俗的衡量标准来看,正确的事很多。赚很多钱提高生活质量,是不是正确的事?安贫乐道是不是正确的事?杀人千万,维护天下太平是不是正确的事?退守深山老林,独自修行,是不是正确的事?

由于世俗标准的不一,所以什么是正确的事,也没有普世的标准。但有一点是被大多数人认可的,所谓正确的事,就是依凭我们良知判定所做的事。做这种事,可能不会带来看得见摸得着的利润,但它绝对不会错。

人生在世,做正确的事就足够,至于能否带来利润,不是我们所考虑的,我们也无法把控。王阳明常常指出的一点是,我们唯一能掌控的就是我们的念头的善恶,却不能掌控心外的是非和得失。因为是非和得失是人和天地给的,不是我们的心所能给的。做正确的事就是要保持正念,保持正念,就绝对不会错。

知行合一在很大程度上就满足了这个规律:只要你做的事情是正念,是正确的。良知一发动,立即去行动,这样一来,就提高了效率。

为何说知行合一能提高效率呢?

因为王阳明所谓的“良知”是个活的东西,它自己能感知,喜欢什么厌恶什么。喜欢的就是天理,厌恶的就是人欲。

人生在世,你能发自真诚的厌恶什么,喜欢什么,那就是圣人。

如果良知是生命体,它不需要你再判定是非善恶,它已经给了你是非善恶,剩下的事就靠你去行。

王阳明心学灵动、活泼,就在此:良知是个生命体,活泼泼的可以立即判定是非善恶,不像其他理论,心只能发现理,心发现了理后还要做出判断,判断之后才能去实现理。如此一来,知和行中间就会有间断,效率就降低了。王阳明则说,心的好恶就是理。“心发现一种事物”和“心就是这种事物”绝对是两回事。

你发现理,你不是理本身,发现了还要去判定它,再去行动,效率就降低了。你本身是理,就不需要判定,立即行动,效率提高。

此为知行合一可以提高效率的理论基础。

我们圆满的人生即是如此:凭借良知这个生命体的判定,闪电般的做出行动。这就是正确的事,做正确的事就不会错。不会错,就是圆满人生。

网上曾流传的一个故事,恰好可以把知行合一和执行力的区别表露殆尽。这个故事是这样的:

二战时,德国军队一位长官向士兵下令:向对面30米远的一个平民开枪。

这样的距离,士兵几乎不必瞄准,举枪就开,平民即死。执行力就是:士兵举枪,开枪。

知行合一则是:士兵把枪口抬高一寸,保全平民性命。

一个是以心外的东西为动力,去做一件事,此是执行力。

一个是以心内良知为指导,去做一件事,此是知行合一。

其实,当我们斤斤计较于知行合一和执行力的区别,或者是联系时,我们往往忘记了,讨论二者本身就不是知行合一。刻意在文义上探究,恰好违背了王阳明“心外无物”的宗旨。

但凡知行合一的人,执行力必强,或许他依良知而行时,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知行合一和执行力。

但执行力强的人,未必是知行合一的人,他看似行动力迅速、果断。然而时常违背良知,内心不安,不过是具加速度的行尸走肉罢了。

归根结底一句话,知行合一和执行力,一个由内而外,一个由外而内,甚至抵达不了内。因为在我们完全严格按照执行力去做事的时候,我们的内心是不认可的。知行合一,当它在帮助我们提高工作效率,生活效率的时候,也是提高了我们人生的效率。因为当你完全按照你的良知去做事情的时候,你的心是特别愉悦的。身心愉悦,就是圆满人生。

工作即修行,知行本合一

王阳明开讲心学时,有一位地方官常去听王阳明的讲座。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偶尔会呈恍然大悟之态,眉飞色舞。一个月后,他却深表起遗憾来:“您讲的真精彩,可是我不能每天都来听,身为官员,好多政事缠绕,不能抽出太多时间来修行啊。”

王阳明回道:“我什么时候让你放弃工作,来修行?”

该官员吃了一小惊,“难道在工作中也可以修行?”

“工作即修行!”王阳明斩钉截铁的回道。

“我愚昧的很”,该官员既迷惑又惊奇,“难道您让我一边工作一边温习您的学说?”

王阳明说:“心学不是悬空的,只有把它和实践相结合,才是它最好的归宿。我常说去事上磨练就是因此。你要断案,就从断案这件事上学习心学。例如,当你判案时,要有一颗无善无恶的心,不能因为对方的无礼而恼怒;不能因为对方言语婉转而高兴;不能因为对方的请托而存心整治他;不能因为对方的哀求而屈意宽容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事务烦冗而随意草率结案;不能因为别人的诋毁和陷害而随别人的意愿去处理。如果你真是这样做了,那就是私。公还是私,其实只有你自己清楚。这就是良知,良知就是自己知道而别人不知道。你必须认真省察克治,心中万不可有丝毫偏离而枉人是非,这就是致良知了。如果抛开事物去修行,反而处处落空,得不到心学的真谛。”

该官员恍然大悟,心灵满载而归。

很多人眼中,工作是工作,修行是修行。工作是为了糊口,与其有关的词汇是“乏味”、“机械”、“劳累”等,充满了俗世气味。而修行是高大上的,与其有关的词汇是“心灵”、“修道”、“正果”等。“修行”两个字本身就给人远离尘世的超脱之感。俗人眼中,修行应是找个深山老林,最好是有古庙静寺的深山老林,静坐,练练瑜伽,读读佛经,深呼吸,或是朝拜宗教圣地。

这种修行方式在王阳明看来就是“着相”了,矫揉造作,为修行而修行。他认为,工作就是修行,工作情境则是标榜进取精神的儒家最好的修行之地。

1509年,王阳明被任命为庐陵县令,几个月后,他给弟子们写信谈心学,最后说道:

政事虽剧,亦是学问之地。

这几个字,充分证明了,学问和工作是一回事,知和行是一回事。

有个叫南大吉的官员对王阳明说:“我为政总有过失,先生为何没有说法?”

王阳明反问:“你有什么过失?”南大吉就把自己为政的过失一一说给王阳明听。

王阳明听完后,意味深长道:“你这些过失,我都指点过你。”

南大吉一愣:“您好像没说过。”

王阳明见他上套,嘿嘿一笑:“如果我没有说过,你是如何知道这些过失的?”

南大吉福至心灵,惊叫“良知!”

王阳明点头,南大吉兴奋的大笑。

几天后,南大吉又来见王阳明,叹息说,“如果身边有个能人经常提醒我,我在工作上犯的过失可能会少点。”

王阳明说,“你身边就是有个无所不能的人在时刻提醒你啊。”南大吉略家思索,尖叫道:“良知。”

又几天后,南大吉又来问王阳明:“行为上有了过失可以改变,心上有了过失可如何是好?”

王阳明看了他一眼,说:“你现在良知已现,心上不可能有过失。心上没有过失,行为上也就不可能有过失。我从未见过心上有过失的人会用心工作,也从未见过用心工作的人心上还会有什么过失。”

王阳明看来,工作和修行是一体的,正如知行合一一样,也正如事上磨练的心学基础一样,修行无体,以工作为体,以生活为体。离了工作和生活,修行就变的毫无意义。

有个叫朱廷立的官员向王阳明请教在工作中致良知的问题,王阳明答非所问地和他谈起了修身。朱廷立上班后,按照王阳明的教导进行一系列的修身之术。知道了自己心中厌恶的事情,而百姓厌恶的事情也知道了;知道了自己的欲望,也就知道百姓喜欢什么了;舍弃自己的私利,也就知道百姓的利益是什么了;提醒自己要遵守道德规范,也就知道了百姓应该遵守什么了。祛除了心中的魔鬼,也就知道百姓心中每天都想什么了。明白了这一切,而主动去做,就是致良知了。三个月后,他发现,他不但了解了百姓的好恶,还得到了百姓的真心,百姓们纷纷在背后说他是好父母官。

朱廷立感叹说,“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修身不但可以养性,还能提高工作质量。”但他突然懊悔,“工作质量是有了,可我的心学造诣没有提高啊。”于是,他又去问王阳明如何学习心学的问题。

让他莫名其妙的是,王阳明这次没有跟他谈一句学习心学,却跟他谈上了工作。朱廷立回到工作岗位上,认真工作。三个月后,他恍然大悟,原来,百姓所以亲近他,就是因为他之前按照王阳明的修身要求主动在修身啊。比如,把百姓厌恶的事情祛除,我有就有了惩恶的快感;让百姓得到了很多好处,我也就有了能遏制欲望的能力;顺应了百姓的心声,我也就舍弃了自己的私利;经常告诫他们要遵守法律,我也就有了时常警惕自己的心;解救了他们的苦难,我心情很好,也就祛除了心病。看到百姓人人都圣人了,我其实也就是圣人了。

于是,朱廷立二度感叹说,“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提高工作质量的诀窍就是先修身啊。”

后来,他又去见王阳明,问王阳明,工作和修行的关系。王阳明说,“修身和工作,其实是一回事。修身是为了工作质量提高,提高工作质量来自于修身。修身是体,工作是用,致良知就是其中诀窍。”

朱秘书最后得出结论:修身和工作是一回事,用良知去修身,就是工作。用良知去工作,就是修身!

这也正如稻盛和夫所说的,工作中修行是帮助我们提升心性和培养人格的最重要、也是最有效的方法。我们去用心工作,用心生活,就是用工作和生活来磨炼我们的心,提升了我们的灵魂层次,光明了我们的良知。

工作中修行,就如同走路,应边走边认,边问边走,在路上体认良知,最后必能抵达目的地——良知的光明。一个人最大的无良就是不能履职,因为它是对你良知的背叛,同样也会把你的人生带入深渊。

这就是,工作即修行,知行本合一。


人皆有良知,为何有好人坏人

1521年,王阳明在浙江正式提出“致良知”这三个字,他后来和弟子们极端严肃的说,我平生讲学,只是“致良知”这三个字。但我们都知道,王阳明从1508年创建心学到1521年提出“致良知”这13年时间里,他讲学的概念、理论可真不是致良知三个字,心即理、知行合一、静坐、事上磨练、存天理去人欲,等等。

那他为何要说,他平生讲学,只是“致良知”三个字呢?

首先,我们要搞明白的是,“致良知”到底是什么意思。

中国古代哲学家们有个特点,都有历史情怀。什么是历史情怀呢?就是尊重先辈,始终在先辈设置的圈子里转圈,很少跳出那个先辈划定的圈子去标新立异。我们注意啊,即使是中国儒家哲学的开山鼻祖孔子,也是如此。他说过这样的话,老夫我是述而不作的。意思是,只陈述古圣先贤的思想,绝不去再重新创造概念。

可我们都知道,孔子创造了“仁”这个概念。但孔子自己却说,仁这个概念,从前的圣贤们早就说了,但只是不明确,我只是把它明确了。

所以,中国儒家哲学,无论是孟子说的“义”,荀子说的“礼”,这个礼是礼仪的礼,程颐说的理、天理,其实都在他们的前辈那里有了内容,只不过他们特意提出来罢了。

王阳明的“致良知”其实也是如此。他的所有概念,心即理、知行合一,存天理去人欲,他之前的圣贤们都提过。那么,致良知也不例外,只是古圣先贤们提的不明朗。

致良知其实就是《大学》里的“格物致知”的“致知”,和孟子的“良知良能”的结合体。孟子说人皆有良知良能,王阳明总结为一个:良知。由此可以再次确定的一点是,王阳明的良知包括两方面,孟子所说的良知和良能,一方面是道德感、一方面是判断力。

王阳明始终坚持。他的心学是直承孟子的,这就是证明。

我们来看下,王阳明所谓的致良知到底是什么意思。致良知,王阳明说,就是行良知,就是实现良知的意思。致良知就是行良知,从这个角度来说,什么是行良知,行良知就是依凭良知的判定去行动,就是我们此前所讲到的知行合一。知行合一就是依凭良知的判断去行动

致良知只是知行合一的一个细化,其实它的重大意义就是,如何知行合一,那就是致良知,如何致良知呢?

王阳明的方法很简单:他在《传习录》中说,你那一点良知,是你自家的准则。当你遇到一个情境时,它立即会给出判定,是便是,非便非,你欺瞒它不得。你只需要依照着它去做,就行了。

由此可知,致良知就是知行合一,有人问王阳明,人皆有良知,为何有好人坏人。王阳明回答,有良知,不能致,知行不一,就是坏人。

我们再复述一下,什么是致良知:当你遇到一个情境,良知会立即给出判定,依此判定去行,就是致良知。

1519年,王阳明用了不到五十天的时间,彻底平定拥有精锐二十万叛军的宁王朱宸濠。这就是致良知的结果,以绝对劣势的兵力击败强敌,这就是良知的威力。

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在这一功业面前,恐怕只是小儿科。

事后,他总结自己的成功经验时,这样说道:“致良知,就是对境应感……”

所谓“对境应感”就是突然身临其境,感同身受,与境合一,快速得出最佳应对的方法。

王阳明说,在突发状态下,最容易体现良知的宏大价值。平时不遇急事,从容不迫,有充足的时间考虑。但危急时刻,呼吸存亡只在一念间,必须全神贯注,刹那之间,念头顿生,抓住这个念头,以良知判定,良知一判,立即行动,绝不容转念和思考。在这刹那之间,不欺良知,不忘良知,即能天人合一,情境合一,知行合一。

这种论调似乎有点玄乎,但在王阳明看来,它确实是真的。因为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王阳明认为良知就是个巨大的能量源,一旦爆发,能改变宇宙。很多人之所以在面临突发危机时无法处理好,原因只有一个:良知被遮蔽,无法发挥威力。而遮蔽良知的,就是利害毁誉,确切的说,就是得失之心

人一旦有得失之心,就会瞻前顾后,前思后想。结局就是没有抓住那个刹那之念,万事成空。

这就是致良知的法门,是万无一失的功夫。但有了得失心,抓不住那个念头,就成了“一失”,一失,就万无。

王阳明平定朱宸濠时,理所应当有得失之心。平定不了,朱宸濠造反成功,必会被朱宸濠反噬,王阳明三族就会灰飞烟灭。纵然可以平定,因为违抗圣旨来平定朱宸濠,所以仍有后患。

用王阳明的说法,当时真有一点心思考虑这些,之后的功业就是笑谈。然而,在致良知的情况下,这一切都无足挂齿了。

当然,这还不是致良知的最高境界。王阳明的弟子王畿说,“死天下事容易,成天下大难;成天下事容易,不居其功大难;不居其功容易,能忘其功尤其大难。”

王阳明说致良知的最高境界就是,虽然创建了不世之功,但只不过是一时良知的应迹,也就是良知的发挥,过眼便为浮云,马上忘了。

良知还有很多事情要指引他的主人,过去的绝对不会留存在心,良知绝不会躺在功劳薄上美滋滋睡大觉,也不会陷在过去的痛苦中无法自拔。从这点而言,良知它是特别理性,甚至说冷酷的东西,来一件事就解决一件事,解决完毕,马上忘怀。人生就应该如此,这就是致良知的最高境。

致良知,只一个字来概括就是“诚”。真诚的对待自己的良知,不欺良知。按此方法,去一件一件事上练。其所提倡的“事上练”,本意即在此。磨练到最后,真诚无欺成为你的本能,不必考虑,不必运筹,面临情境,立即发动,这就是真正的致良知了。

我们必须要经历一些大利害、大毁誉过来,才能真正体悟良知的妙用,才能真正做到致良知。

大利害、大毁誉,并非一定非要和江山社稷这种大事挂钩。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这种大利害、大毁誉到处都是。针对某些人而言,无足挂齿的事情,对你而言恐怕就是比天还大的事情。在这些事情上,努力致良知,形成惯性,这就是我们人生最好的道路。

现在,我们回过头来再看王阳明那句话“我平生讲学,只是致良知三个字。”他说的是对的,无论是心即理、知行合一、还是事上磨练、存天理去人欲,其实都是致良知的另外的表述。归根结底,王阳明心学的目的就是让人,致良知。

修习阳明学,也只是在修习致良知。

但我们都知道,阳明学虽然简易明快,可它毕竟是一种学说。一种学说,就必然有它的学习基础。不可能一上来,就让你直奔主题,致良知。那么,王阳明心学的修习基础,或者说是修习阳明心学的第一步是什么呢?它就是王门四规。

王门四规:做到这八个字,成圣成贤随你挑

龙场悟道后不久,王阳明在贵州龙场和当地土著与中原流亡人士讲“心即理”。能听懂王阳明浙江口音的人都嚎啕大哭,深为从前造下的罪孽而忏悔有了门。许多人都说,您这个学说真是太好了。让我明白了我们原来都有圣人的潜质,只要把这潜质激发出来,全人类就都平等了。

王阳明摇头说,你错了。我所谓的人皆可为圣贤,人皆平等,是人灵性上的平等,非是身份、财富的平等。必须要使你的灵性(这个灵性就是他后来提出的良知)得到最大发见与流行。

那么,如何激发这个灵性;或者说,如何修行阳明学呢?

王阳明不喜欢固定规则,当然更不喜欢把一种修行方式公式化。但若想让人修行阳明心学,非有个看似精准的公式不可。

这个公式,就是“王门四规”,它的重要性不在“心即理”之下。

所谓“王门四规”,表面看是独立的四个要求:立志、勤学、改过、责善 。

实际上,四个规定,有内在联系,非但缺一不可,而且有强大的逻辑性。

立志,古圣先贤谈起它没完没的。你翻开著名人物的传记,扑面而来的就是立志。王阳明也不能免俗。他说,志不立,天下无可成之事。有志向,就如马有了缰绳,船有了舵手。你让马左转,它不会右跑,你让船转弯,它不会直行。大有“一志在手,天下我有”的架势。

谈到志向,所有人都会说,这玩意简单的很啊。人谁没有无志,真的有了志向,就能天下无敌?

没错,人皆有志向,从真命天子到贩夫走卒,每个人心中都有个梦,每个人都有可能实现梦,也有可能不实现。问题是,真正的圣人,能把志向坚持到底,庸人常立志,却从未把一个志向坚持到底。圣贤立志,坚定不移,雷打不动,遇到艰难困苦时,总会返回初心,去回忆那个志向,然后继续向前。

志向是一个人将念头形成影像,牢固地刻在心上。

1)王阳明所谓的立志,其实就是做个善人,最低限度,不要害人。他说,如果你做好人,亲戚朋友都嫌弃你,那你就不要做了;如果你做恶人,亲戚朋友都喜欢你,那你就做下去。

王阳明说“天地虽大,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虽凡夫俗子,皆可为圣贤。”立志成为善人,就是要时刻关照自己的内心,听凭其对你言谈举止的善的判定。

行善,可能不会增长你处理问题的智慧;但行善,会使内心宁静,使自己从容于人世间,还问心无愧。

当你问心无愧时就是心安,心安就是强大。

勤学,乍看上去是伪命题。王阳明主张“心即理”,天地万物的真理皆在我心,不假外求。那还勤学干什么?

2)所谓勤学,非是向外寻求,而是去万事万物上验证自己的良知。或者说,我们的心,如果不去事物上呈现,那它就不是心学意义上的心,它只是个器官。

我们的心必须要去事物上呈现才能呈现出真理。这个过程,就是勤学。

人来到世上,带着心和脑子来的。心是圆满的,因为有良知;脑子却是空的,必须要向里面装东西。这些东西包括理论、人情世故。我们勤学的就是把这些东西装进脑子里,成为学问。

成为学问不是最终目的,必须要把学问变成智慧,和我们的心性融为一体。这就需要我们的心对脑子里的学问进行判定。如何判定?凡是和我心契合的就是智慧,凡是和我心不契合的就是垃圾,要被祛除。

读书是第一等涨学问的方法就是读书。读什么书呢?王阳明的主张是读经典。古代经典无非是四书五经。

今人读书,什么是经典,判定标准很复杂。最低限度,首先读自己喜欢的书,你的心性是善的,喜欢的东西不会恶到哪里去。所以先读你喜欢的书准没错,然后挑选你自认为的经典,它可能比较枯燥,但对你有用。最后是将经典变成你自己的东西,能指导你的人生,才叫经典,否则就不是经典。

3)改过,一大心学主题。王阳明说,人只要做事,肯定会犯错,世界上不犯错的人只有一种人,他绝对不是圣贤,而是不做事的人。

什么是圣人,圣人就是知错能改,知错了马上就改,行动力强。王阳明说,一念改过,即得本心,也就是良知光明了,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王阳明说,我们的心因有良知,所以光明如青天白日,没有犯了过错的人而不知他犯错的,最大的问题是不能改。一个改过的念头产生,马上去改,立即就会良知光明。

凡是人,谁能不犯错?有错就改,这才是最宝贵的。很多人都会说“人非尧舜,怎么能没有过错”的格言。其实,这根本是不了解尧和舜。

如果尧和舜自认为自己不会犯错,那他们就不能称之为圣人了。所以他们都会对继承者说:“人心是时常犯错所以难测的,道心是幽微难明的,只有自己一心一意,精诚恳切的秉行中正之道,才能功德圆满。”两人都认为人心是会犯错的,其实也就证明了他们的心和我们的心是相同的。

人心惟危的“危”就是“过错”的意思。只有小心谨慎,下最纯粹的功夫,才能让我们秉行中正之道而免于过错。从前的圣贤们一发现自己有过错,马上就改,所以才会没有过错,并非是他们的心和我们的心有所不同。

4)所谓责善,就是互相监督、提醒,从而让对方的品格臻于美好,它是朋友之间不可多得的美好品质,这需要真诚告诫并循循善诱讲给朋友听。

朋友,可以看成是制度。虽然一切道理都在我心,但外在的监督、提醒也不可缺少。在好的制度下,坏人也能变好人,在坏的制度下,好人也能变坏。而我们必须要去亲近那些好的制度,凡是好的制度,都是一些人在良知命令下做出的。在我们的人生中,必须要有一群好的朋友在身边,大家互相砥砺,互相纠错,从而成就彼此。

这就是责善。

阳明心学概念、理论、条条框框纷繁复杂,若想进王门,路径之一就是这王门四规。立志、勤学、改过、责善,看似毫不出奇的八个字,寄托了王阳明对世人的良苦用心和强大的实操性。

而在他看来,只要真的做到这八个字的要求,那成圣成贤,随你挑。

事上练:在名利面前,你能做到无动于衷吗?

王阳明的弟子陆澄问王阳明:“静守时感觉不错,但遇到事情就感觉不同。为何会如此?”

王阳明回答说:“这是因为你只知道在静守中存养,却不去努力下克制私欲的功夫。这样一来,遇到事情就会动摇。”下面这段话就非常重要了,王阳明说:“人必须在事情上磨炼自己,这样才能站得稳,达到‘无论静守还是做事,都能够保持内心的安定’的境界。”

这就是王阳明“事上练”的最精准表述,王阳明的意思是,人必须要去事情上磨练自己,才能站得稳。

在这里,我们不仅要问一个问题:凭什么说,人只有去事上磨练自己,才能站得稳?

事上练,简单的三个字,它可不是王阳明随口说出来的。其背后有着不可辩驳的心学思想基础。这个思想基础有两方面,第一方面,是来自王阳明的心学基石——心即理。

他说,心,在物为理,有此心即有此理。前面我们讲过,这句话的意思是,所有的理的确在你心中,但你不把它呈现到事物上去,理没有呈现出来,就等于没有。我们的心必须要去事物上呈现良知,事物才具备天理,这样才能说心即理。否则,只说所有的理都在我心中,却没有任何行动,不把心内的良知呈现到事物上去,那就是枯禅,没有任何意义。

一切都以呈现出来为标准,而要想呈现,就必须去做事,去行动。说白了,就是要去事上练。

这是事上练的第一个心学思想基础,事上练的第二个心学思想基础就是下面这段话。

王阳明说:“眼睛没有本体,以万物的颜色为本体;耳朵没有本体,以万物的声音为本体;鼻子没有本体,以万物的气味为本体;口舌没有本体,以万物的味道为本体;心没有本体,以天地万物的感应是非为本体。”

这段话和心即理异曲同工,但更具体了。王阳明的意思是,我们的眼睛,耳朵,鼻子,口舌,固然是在我们身上,可如果你不用它们,它们就是没有存在意义的。看似他们是我们身上的东西,其实若想让它们有价值,必须要去用它们。也就是说,它们的价值体现不在我们身上,而在它们的行动。

这两个心学思想基础决定了事上练这三个字,是阳明心学的重要概念理论之一,它不是阳明心学中的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的补充,它本身就是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

无论是现实给我们的直观表现,还是心学思想的基础,都告诉我们一点,事上练非常重要。否则,你就不可能立得稳。

来听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发生在南宋中期,主角是一个叫郭倪的官员。郭倪的价值观只有一条,那就是,世上没有读书人不会的事。他认为,文人带兵,就如老猫捕鼠,手到擒来。所以,他向来认定自己是“大宋诸葛亮”。

为了和诸葛亮有贴心的感觉,郭倪在自己的扇子上面郑重地题下: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在屋舍中的墙壁上则写满了“伯仲之间见尹吕,指挥若定失萧曹”这类赞颂诸葛亮的诗句,实际上也是在赞颂自己。

郭倪的种种行为艺术传到了当时大权在握的权臣韩侂胄耳里,韩侂胄大喜过望。他当时正准备北伐金国,缺一个帅才,于是就任命郭倪为北伐军总司令,征伐金国。

接受重任的郭倪洋洋得意,在地图上排兵布阵,指挥若定,口若悬河。众人都认为他真的是在世诸葛亮。

可惜,他指挥的大军只几个月功夫,就被金军打的屁滚尿流,“大宋诸葛亮”更是带头落荒而逃。经过这么一个阵仗,大家也都看清了郭倪“纸上谈兵”的草包本质,对其鄙视之下,干脆给他起了个新的外号:带汁诸葛亮。

人世间有很多郭倪,懂得很多道理,却依然过不好这一生;满腹经纶,总有真知灼见,一旦独揽摊子,就会一败涂地。更有些人如王阳明的另一位弟子陈九川所感怀的那样,平时无事静坐,感觉自己英明神武,一遇事,就屁滚尿流。总是内,无事时静坐思考;外,遇事时傻眼;难以合一?

原因就在于王阳明所说的,人必须要去事上炼,才能达到内外合一之境,无论有事还是无事,都能游刃有余。

郭倪读书多,满腹经纶,各种真知灼见,常常修身养性,搞的自己和世外超级高人一样,但他没有“事上练”。

什么是事上练?

是不是只有那些伟大人物才有资格事上练,因为他们遇到过很多艰难困苦,这些艰难困苦最练人。

王阳明不这样认为。每个人都有事上练的机会,只是很多人都错过了。

当你面对不义之财时,就要在这件事上练不受诱惑的心;当你面对一份责任时,就要在这件事上练担当的心;当你面对压力时,就要在这件事上练勇往直前的心;当年面对艰难困境时,就要在这件事上练克服恐惧的心。

郭倪所以失败,并不在于他的兵法读的少,也不在于他的智慧不够多,只是因为平时,他在名利财货这些事上没有练心,一到现场,心就被名利财货控制了。

他北伐,急迫想的是建功立业发大财,想的是千万别失手,想的是万一失手怎么办。

种种对荣辱的恐惧袭上心头,没有心思排兵布阵。

王阳明之所以提倡“事上练”,就是让我们在平时的日常生活中面对名利财货,即使是微不足道,也要以正念面对,而不是每日都被名利财货所熏染所控制。

俗语云,狗不见骨头都是好狗,一旦见了骨头,全都成了疯狗。为什么一见骨头就成了疯狗,就是因为狗平时没有克服掉骨头对它的诱惑。

归根结底,事上练就是练心,练那颗对名利财货无动于衷的心,只有具备了这颗心,才能遇急事不乱,才能平心静气的以良知来判断。最终,内外合一,天下无敌。

存天理去人欲:我们总在圣人和恶人之间来回转化

朱熹说,存天理灭人欲,王阳明则说的是,存天理去人欲。一个灭字,一个去字,是二人学说的分水岭。灭字是把人欲当成了十恶不赦的东西,非要诛之而后快,去字呢,并没有把人欲当成十恶不赦的东西,把它去掉就是了,并没有赶尽杀绝。

举个例子,比如有只苍蝇,在你耳边嗡嗡叫。朱熹的办法是必须灭掉它,如果一巴掌拍不死它,那就追着它,直到把苍蝇灭掉。王阳明的办法则是,拍它一巴掌,拍死就拍死,没有拍死,也会把它赶走。王阳明绝对不会站起身来扔掉手头的工作,像朱熹那样去追着苍蝇灭。

当然,一个提灭人欲,一个提去人欲,归根结底是来自二人对我们人心与生俱来的七情六欲的态度。王阳明就认为七情六欲既然与生俱来,你就不可能把它彻底灭掉,它的存在是合理的。王阳明打比方说,你不能因为喜欢晴天,就让天不生云彩。

但王阳明并没有说,任由人欲泛滥而不节制,再回到苍蝇的比方中,朱熹紧盯着的是苍蝇,王阳明的目光固然盯着苍蝇,但他认为,驱逐不让苍蝇诞生的生态环境尤其重要。这个不让苍蝇诞生的生态环境就是天理。

也就是说,天理和人欲二者,朱熹关注的是人欲,王阳明关注的是天理。他有这样的话,只要存了一分天理,就是去掉了一份人欲。存的天理越多,人欲就越少,所以存天理就是在去人欲。

那么,到底什么是天理,什么又是人欲呢?

我们来听个故事,这个故事发生在唐朝,主人公叫卢藏用。卢藏用这个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这样的人称为人才。人才就不能藏着,有人劝他去做官,但他却嗤之以鼻。有人劝他去投靠名门望族做门客,卢藏用立即掀了桌子,捂起耳朵大喊:“快走,快走,我不听这种俗话。”

世人都认为卢藏用淡泊名利,只想做个普通百姓。卢藏用,也很知行合一,在众人的称赞声中,跑进大唐首都长安附近的终南山隐居起来。开始,很多人都找不见他,即使连对终南山最熟悉的砍柴工也不例外。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连去终南山旅游的游客都能见到他的身影。

卢藏用名声大噪,很快就传入禁宫。皇帝得知后,要宰相去请他出来做官,卢藏用推辞了很多次,最终,他无法推辞,出山做了官。这就是成语“终南捷径”的由来。意思是,用直线,就是科考无法做官时,可以曲线,隐居混得名气后做官。

卢藏用的故事,恰好能说明王阳明对天理人欲的定义。

喜怒哀乐,本是人心具有,属于天理。我们遇到突如其来的好事,就会惊喜;遇到让人焦虑的事,会立刻显出哀伤;看到不平事,会发自本能的呈现愤怒,这些感情的自然流露,就是天理。

但是,加入一点自己的意思,这就是人欲,就不符合天理了。

比如,我们遇到好事大欢喜是天理,可非要让别人知道我们大欢喜,这就是人欲;我们遇到让人焦虑的事,会哀伤,可非要让别人知道我们哀伤的死去活来,这就是人欲。

“加入一点自己的意思”,就是我们在展现感情和做事时,故意想让人知道,就是别有用心,这就不是天理了。正如卢藏用,隐居就是隐居,非要让别人知道他隐居,其用心是做官,这就是人欲。

见到老鼠,对于一般人而言,肯定会紧张,这紧张就是天理,但你非要夸张地绕柱还走,这就是人欲。

直接而言,就是不端不装,遇事时全凭我们自然情感的推动,不掺加一点故意让人知道自己情感的心,这就是天理。反之,就是人欲。

比如,饿了吃饭,就是天理,可吃饭时非要让别人知道你很有钱,这就是人欲。

再精进一些而言,过了或者不及就是人欲。饿了吃饭,是天理,非要在经济能力有限的情况下吃生猛海鲜,这就是过了,就是人欲。或者是,饿了不吃饭,这是不及,也是人欲。

困了睡觉,这是天理,但你非要找美女陪睡,这就是过了,就是人欲。或者是,困了不睡觉,这是不及,也是人欲。

那么,天理是在我们心内还是心外呢,这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了。王阳明认为,天理在我们心内。也就是说,天理不是先天而来的,它是我们心里产生的。我们人类一起由心创造了很多天理,比如要安分守己,要助人为乐,要见义勇为,等等。这些所谓的人类真理、天理,都是有人类之后才产生的。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多天理呢?是因为我们有人不安分守己、不助人为乐,不见义勇为,或者是太安分守己,太见义勇为,扰乱了人类社会运转的秩序,所以我们才制造出这么多天理来。

而这些过或者不及,就是人欲。所以说,是有了人欲才有了天理。人欲催生出了天理,天理反过来又遏制、规矩人欲。

我们的人欲越多,天理就越多,一份人欲必然对应着一份天理。你有食色的人欲,那就有食色的天理,你存了一份天理,就限制住了催生出这份天理的那份人欲。所以,存天理就是去人欲。

我们存了“饿了就吃饭”的天理,就限制住了非要大鱼大肉的人欲;我们存了“困了睡觉”的天理,就限制住了非要让美女陪睡的人欲。

如何存天理,去人欲,就是如何致良知。只要我们知道,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在干的这件事上加东西,就是存天理,去人欲了。饿了该吃饭就吃饭,别在吃饭这件事上故意让人知道你有钱,别在吃饭这件事上不吃饭,别在吃饭这件事上吃你经济能力所不允的帆;这就是存天理,去人欲。

该工作就工作,该休息就休息,该取富贵就取富贵,该放弃就放弃。别加任何东西,这就是存天理去人欲。

最后,我们要说的是,天理和人欲是互相转化的。有时候你是天理,一不小心过了或者不及了,你又有了人欲,所以世界上没有永恒的圣人,我们总是在圣人和恶人之间来回转化。

存天理,去人欲,就这么简单。



诚意:你还在欺骗自己吗?

“诚意”这个词,我想大家都不陌生。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我们总能听到别人说,待人要有诚意,要真诚实意。当我们觉得别人在撒谎,虚头八脑时,就会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诚意 。再别如,某部影视作品或者文学作品很受大家喜欢,我们就会说,这是一部诚意之作。从以上对诚意的论述中,我们可以得出一个信息,所谓诚意,就是真诚,真诚的对待别人和事物。

不过,王阳明心学中所谓的“诚意”其内涵要比我们上面讲述的内容要多的多。现在,我们就来看看王阳明对“诚意”的解释吧。

诚意,并非王阳明的创造,它来自四书之首《大学》的八个字: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诚意排在第三位。我们都知道,阳明心学的格物,是在事情上正念头,致知就是实现良知,格物致知本就是一回事。那么,排在第三位的诚意又是什么地位呢?

来看王阳明的这段非常重要的话,他说,“做功夫的困难之处,全都在格物致知上。”意思是,你只要真正的格物致知了,在事情上正了念头实现良知了,就是把功夫做成了。但是,在事情上正念头,其实真的很难,我们明知道很多念头是对的,但由于利害毁誉的掺入,我们就不会去正。所以,王阳明说,做功夫的最难之处,是在格物致知上。为什么格物致知难呢,问题都在诚意上。

当你的意,不诚时,格物致知就泡汤了。

那么,什么是阳明心学语境下的诚意呢?王阳明用了八个字:如好好色,如恶恶臭。

有人恐怕已经听出来了,如好好色,如恶恶臭,这八个字好像是王阳明解释知行合一的。怎么又来解释诚意了呢?

知行合一是什么,就是依凭我们本能的良知的判定去行动,良知判定我们喜欢美色,判定我们厌恶恶臭。其实呢,它也没有判定,良知是个活的东西,他本来就喜欢美色,厌恶恶臭。只要按照它的这种本能去行动,就是知行合一。

诚意同样如此。什么是诚意,就是你必须要像喜欢美色那样去喜欢善,要像厌恶恶臭一样去厌恶恶。再说的直白一点,就是真诚无欺的对待自己的念头。这种真诚无欺不是我对他人不欺骗不撒谎,而是要对自己的心不欺骗不撒谎。

许多人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总是欺骗自己。在视听言动上,明明知道这是错的,虽然它不会给他人带来麻烦,但仍然去做了。这就不是诚意。诚意,就是要不自欺,一个人欺骗别人只能算是恶,但如果欺骗自己,那就是愚蠢。

见到美女立刻喜欢,闻到恶臭马上厌恶,绝不含糊,这就是诚意。如果没有了这份诚意,出于私意,见到美女也假装不喜欢,闻到恶臭特别喜欢,甚至还吃屎,这就不是诚意了。

在王阳明看来,诚意是他学说第一大题目,要在“格物致知”之前。也就是在致良知之前,必须要诚意。阳明心学讲究顿悟,但顿悟却是从长时间的渐悟积累而来,下功夫的途径也特别便捷,先让你诚意,然后是致良知。

王阳明的弟子顾东桥说王阳明心学“学说太过高妙,但下功夫的途径太过便捷”,乍一听有点道理,因为它诚意本身就符合真理的特点。

人类真理的两个特点是:第一,简单;第二,无可操作性。

王阳明心学正是如此:第一,简单,只让你诚意,只让你致良知。第二,怎么诚意、怎么致良知,他拿不出具体的方法来,他只能给你点化,若想悟透这一学说,必须要你自己去体悟,因为你的良知是你自家的准则。

但是,诚意还是有实际操作性的,它并不是完全、绝对的虚空概念。

我们可以举个例子来说明诚意的实操。譬如你要去西天,意就是念头,诚意就是把去西天这个念头坚定下来,无论遇到多大挫折,都要有必须到达的信念。但这还不够,你要去西天,你根本不知道路,哪里乘车,哪里坐船,带多少粮食,携多少水,这都需要你准备。

你如何准备呢?

就是要用心,全盘考虑,周密计划,然后才能上路。否则,只是有个坚定抵达西天的意志,就奋不顾身的上路了,最后的结果肯定不会圆满。所以,“诚意”是既树立信念,又要为这信念做充足的准备,缺了哪一样,都不是诚意。

阳明心学是行动哲学,没有了行动,一切都是虚无。所以无论是格物、诚意、正心,最终都要把事情呈现出来,凡是不呈现出来的,就是佛老,凡能呈现出来的才是阳明心学。

最后,我们来谈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朱熹说,大学八个条目是循序渐进的,先格物然后致知,然后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王阳明则认为,他们就是一回事。你用修身的心去齐家,用齐家的心去治国,就绝对没有问题。譬如你对待员工像对待家人一样,这就是把齐家和治国联到一起了。

你绝对不能等着把身修好了,再去齐家、治国,因为修身必须要在各种事物上进行。

那么,格至诚正,也就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也就一回事。

“格物”是纠正心中之物,纠正物的意念、念头,正念头。“正心”是端正物的心。“诚意”是使关于物的念头诚敬。“致知”是实践关于物的良知。比如,你要出家,出家就是一物,你就在出家这个物上发出正念。正念是什么,正念就是为了修行;正心,是端正出家这件事的心;诚意是出家修行这个念头无比诚敬;致知,是去出家,在出家中实现你的良知。归根结底,格致诚正是一回事,只是一个“格物”,只是一个“诚意”也能解释。

所以我们要注意的一点是,阳明心学喜欢二合一。心理和一、知行合一、天理人欲合一等,更喜欢多合一,比如格致诚正合一,修齐治平合一。

明白了这个,我们就会明白,阳明心学只是一个知行合一,只是一个格物,只是一个诚意。正如王阳明所说,明白并实践了,说成两回事,又有什么关系,不明白而且没有实践,说成一回事,又有什么意义。

最后,我们重点强调一下,所谓诚意,就是真诚无欺的对待自己的念头,并且付诸实践。

四句教:善恶只在一念之间

嘉靖六年(1527年)九月,王阳明奉命到广西去讨伐思恩、田州的叛乱。出征前,有两个弟子,一个叫钱德洪,一个叫王汝中,讨论他的四句教。

四句教是什么呢?

就是下面这段话:“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是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王汝中就认为,这四句话是错的,或者至少是矛盾的。他说,如果我们的心是无善无恶的,从心发出的意也应该是无善无恶的,为啥又说,有善有恶意之动呢?

钱德洪是积极维护王阳明的,但他的解释有点苍白无力。他说,心虽然无善无恶;可意,就是念头,是有善有恶的,所以才要去为善去恶。

王汝中当然不会被这种论调说服,两人就去找王阳明。

王阳明给出了一个解决方式。

他说,对那些资质高,就是良知光明的人,你只需和他说第一句和第三句,无善无恶心之体、知善知恶是良知。他一听到这话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呢,因为他的心体光明,始终在行良知,日用而不知罢了。

而对那些资质较差,就是良知被遮蔽的人,你就要和他说第二句和第四句。有善有恶意之动、为善去恶是格物。他一听到这话就明白该在“念头”,也就是意上为善去恶,时刻警醒自己,我的“意”是有善有恶的,千万要谨慎,一定要正念头,也就是格物啊。

显然,这不是最圆满的一种学说的解释,而是私人订制。既然王阳明没有说明白,是不是四句教真的就是不明不白呢?

若干年后,心学门徒耿定向说,其实四句教称为“天泉证道”,“天泉”是天泉桥,是王阳明府邸的一座桥。耿定向说既然四句教被称为“天泉证道”,那跟定和王阳明龙场悟道的“道”有关。王阳明龙场悟道悟的就是格物,心理合一,知行合一。

所以,四句教一定是这些大同小异的概念的一个另外的解释。确切地说,是如何让你格物,如何让你知行合一。简单而言,四句教可能就是格物或者知行合一的一个流程。

下面我们就来听个故事。这个故事发生在王阳明晚期,王阳明在浙江老家,领着弟子讲课。有一天王阳明正在为弟子们讲解心学,一老农来求见。老农不是来听课的,而是想和他做一笔买卖。

老农说,最近家里财政状况堪忧,很多地方需要现金。可悲的是,他没有现金,所以决定将自己的一块田地卖给王阳明。王阳明当即拒绝。他说,君子应成人之美,不可趁火打劫。你是农夫,田地是你的生存源泉,我若买了你的地,你是能解了近忧,可将来怎么办?

王阳明决定,借给老农所需要的现金,还款日期不限。老农感激涕零,拿着钱千恩万谢地走了。

故事倘若到此为止,那就成了道德版的小故事大道理。这是阳明心学的风范,所以必有下文。下文就是,几日后,王阳明和弟子们到山水间游玩。在一处风景如画之地,王阳明看向山凹处一块田地,不禁赞叹道:“你们看,那里面山背水,远看如菩萨莲花宝座,实在是风水宝地啊。”

有弟子试探性的问道:“老师喜欢这块田地?”

王阳明眉飞色舞,“怎能不喜欢?良知能知善恶,它告诉我这就是‘善’的。我真是如喜欢美色一样喜欢这块田地。”随即,王阳明脸色呈现遗憾的神情,“可惜它不是我的。”

有弟子笑道:“它理应是您的,只是您舍了。”王阳明迷惑的看着该弟子。

该弟子解释道:“这块田地就是几日前那个来和您做买卖的老农的。他当初要卖给您的地就是这块地。”

王阳明“哎哟”了一声,人人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懊悔。可语音未落,王阳明马上垂足扼腕,说道:“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众弟子突然茫然。

王阳明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紧闭双眼,静如枯木。许久,才睁开眼。看到弟子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神态,缓缓说道:“我刚才的那想法就是私欲啊,欣喜的是,总算被我克掉了。”众弟子恍然大悟。

这个故事用耿定向的说法,就是体现了四句教的流程。

我们再来看四句教。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这里的“善”是中庸、中和、不偏不倚的意思;“恶”是过或不及的意思。“四句教”是阳明心学的精髓,同时也是简易明快了解阳明心学的工具,更是阳明心学的“天机”。

那么,上面这个故事和四句教有什么关系呢?

耿定向的解释是:当王阳明和弟子们在山水间游玩时,他的心坦坦荡荡、无牵无挂,是无善无恶的,这就是四句教第一句“无善无恶心之体”。可当他听到关于那片田地的所有信息并产生懊悔之心时,就说明他的意动了,这就是四句教第二句“有善有恶意之动”。

那么,这个“意”是对是错呢?

他垂足扼腕,就说明这个“意”是错的。错就错在,他不该有懊悔的想法,一懊悔就证明他想据为己有,据为己有的心是错心。

他是怎么知道的呢?是与生俱来能知是非善恶的良知告诉他的。所以这是四句教第三句“知善知恶是良知”。

他一知道错,马上就静坐,克掉这个错误的“意”,去掉恶,保持善。最后,他如释重负,这就是四句教最后一句“为善去恶是格物”。

无疑,耿定向的这种诠释是阳明心学“致良知”、知行合一的过程,或者说是程式、法则。

我们来举个例子,一个不太恰当的例子。

有一天,你在大街上行走,突然遇到一只狗熊向你冲来,你该怎么做?你肯定是逃跑,而且跑的越快越好。

这个例子就能用四句教解释:当你没有见到那狗熊时,你的心针对于狗熊而言,就是无善无恶,就是没有评判的,因为你不可能对没有发生的事做出善恶评判,这就是无善无恶心之体。

当你看到狗熊时,你和狗熊建立了感应。这个时候,你的念头动了,看到狗熊向你冲来,你可能会产生两个念头,一是冲上去和狗熊决斗,二是逃跑,这就是有善有恶意之动。

那么,哪个是善的,或者说是正确的呢?需要别人教你吗,不需要,良知会告诉你,哪个念头是正确的,哪个念头是错误的,这就是第三句“知善知恶是良知”。

最后,你为善去恶,保持正念,逃跑,驱除恶念决斗。这就是最后一句:“为善去恶是格物”。

我们可以用四句教来解释人生中的任何一件事,只要能为善去恶,你就是圣人。

关于四句教,解释有很多。我个人的见解是,阳明心学用王阳明自己的话说是简易明快的,太复杂的东西,王阳明不会讲,也不屑于讲。所以,耿定向的这种解释,最符合阳明学这一特点。我们只需要记得耿定向这个解释就可以了。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能喝饱了,何必还在意其他那些水呢?

万物一体:让你拥有光明的人生观

一个人的人生价值观,取决于他的世界观。有人认为世界是黑暗的,那他的人生价值观就不会太光明。王阳明的人生价值观是致良知,怎么会有如此光明的人生价值观呢,因为它取决于王阳明的世界观,万物一体。

来听下王阳明对万物一体的描述:

真君子,会把天地万物看成一个整体,把普天之下的人看成一家人,把全体中国人看作一个人。他们能把天地万物当作一个整体,并非有意为之,而是他们内心的良知使然。他们的良知和天地万物是一个整体的。

这就是“万物一体”,或称为“万物一体之仁”,其实就是用“仁”来贯通自己和万物。“仁”是儒家思想的重要概念,一般而言就是“爱”。中医把手脚麻痹的人称为“不仁”,由此我们可以知道,所谓“仁”就是具有痛痒的知觉。以生理的知觉,不断地觉悟道德性的东西,这就是仁。其实,这个仁,我们也可以把它看成感觉,就是王阳明所谓的良知。

在王阳明看来,这个世界应该是以我为中心,将天地作为躯干,把万物作为四肢百体,然后用我的“仁”来对待我的躯干和四肢百体,使躯干和四肢都得到我的良知,并最终成仁。

这岂止是理性的世界观,简直就是动人心魄的胸怀。

为何“万物一体”并非有意为之,而是我们内心的良知使然呢?

王阳明举例说:当我们看到一个小孩儿要掉进井里时,必会自然而然地升起害怕和同情之心,这就说明我们的良知跟孩子是一体的。或许有人说,小孩儿是人类,大家是同类,看到他面临危险,会有这种心态。但是,当我们看到飞禽和走兽发出悲哀的鸣叫或因恐惧而震颤不已时,也会产生不忍心听闻或观看的心情,这也说明我们的良知与飞禽走兽是一体的。同样的道理,当我们看到花草和树木被践踏和折断时,也会产生怜悯体恤的心情。当我们看到砖瓦石板被摔坏或砸碎时,也会产生惋惜的心情,这就是说我们的良知与花草树木、砖瓦石板是一体的。

很容易想象,当每个人都把别人的冷暖悲喜当作自己的冷暖悲喜时,就会油然而生一种使命感,我要爱天地万物,因为它们是我的一部分,正如我爱我的四肢一样。而每个人也注定将如此,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有良知。

王阳明提万物一体,无非是希望每个人都发自良知的去爱人,爱世界,爱天地万物。这就是儒家苦口婆心教导世人的“仁”,在王阳明看来,“仁”就是致良知。那么,我们用良知去爱天地万物,是一股脑的铺天盖地爱去,还是有步骤、有层次、有轻重呢?

有人问王阳明:既然万物一体,那《大学》为何会说仁爱应有“厚薄”呢?

王阳明做了很详细的回答:这是天理如此,也是良知的判定。近处说,我们的头和手足就有轻重之别,如果非要舍弃一面,那肯定是舍弃手足而保留头。人和禽兽是一体的,但杀禽兽祭祀祖先,就理所应当。倘若刻板的主张万物一体,不分主次轻重,那当你的亲人和路人都快要饿死时,你的食物只能解救一个人,你解救谁呢?自然是你的亲人。因为天理如此,良知的答案如此。

我们要真切笃实的拥有一颗万物一体的仁心,就必须从眼前事做起,从你最亲近的人做起。然后循序渐进,真诚恻怛的致良知,最终就会迈入真正的“万物一体”之境。

但天下芸芸众生,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凤毛麟角,原因就是我们的良知被私欲隔断,不能视天地万物和我为一体,而形成了间隔,无法贯通自己和万物。

在王阳明看来,我们之所以拥有这个世界,就是因为每个人要行这万物一体之仁。倘若没有这个,所谓的世界也就不存在了。阳明心学的一切理论、概念都建立在“万物一体”之上,它是阳明学的世界观,也是阳明学的基石。

有弟子问王阳明:“人有良知固然,草木瓦石也有良知吗?”

王阳明回答:人是万物的尺度,这个尺度就是良知。所以人的良知就是草木瓦石的良知。如果草木瓦石没有人的良知,不可以称之为草木瓦石。岂止草木瓦石,倘若天地没有人的良知,也不可以称之为天地。因为天地万物和人原本是一体的,其发生的最精微之处,就是人心的良知。风雨露雷,日月星辰,禽兽草木,山川土石,和人原本也是一体的。因此五谷禽兽之类,都可以养育人,药石之类,都可以治疗疾病。只因同此一气,所以相通。

因为万物一体,所以王阳明极力主张“和”。“和”是中华文明的精髓,王阳明之前的儒家世界观认为,世界浓缩成一个字,就是“和”。它符合宇宙法则,上应天理,符合伦理道德;下合人伦,符合一切事物的自然规律,贯穿于万事万物之中。儒家把字典上所有美好的词汇都送给了和:和平、和解、和睦、和谐、和乐、和美、和合。

实际上,万物一体就是“和”。如果你真能万物一体,把天地万物都当成自己的一部分,你就能做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四海一家亲密无间的和睦和祥、和乐融融;你就能深刻领悟到“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的和衷共济;你就能真诚恻怛地秉承“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的信条而与人和善。

你更能发自良知的明白一件事:宇宙浑然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斗则俱损,和则两利。站在“和”的视角就是站在万物一体的视角,把天地万物当作是自己的一部分,也就是用一种全世界、全球的观念来思考问题。它告诉我们,无论是人类社会,还是凡具生命之世界,甚至是瓦石世界,都是以共存为基础。人和天地万物都是平等的,小到细菌大到海底神秘的庞然大物,都是生命世界的一份子。谁都没有资格不分青红皂白的剥夺天地万物的生命,因为在圣贤看来,天地万物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没有人不会爱自己的身体,正如每个人都会对自己身体的痛痒有感知一样。

这就是阳明心学的世界观:万物一体。当你把天地万物都当成自己的一部分时,你就会去自动自发的致良知于万事万物,因为万事万物都是你自己的事,你没有理由不在自己的事上不努力致良知。

此心不动:你连自己都不相信,如何让别人相信你

1493年,21岁的王阳明第一次参加会试,名落孙山。他的朋友们都心急火燎地来安慰他,却发现他面色如常,毫无落第的悲伤。王阳明看到众人都很紧张,就笑着对他们说,我落第,没有中举,你们却动心。

朋友们大为尴尬。

三年后,王阳明在会试中二度落榜,朋友们发了羊癫疯似的跑来安慰他。这一次,他们势在必得,非要看到王阳明痛哭流涕。为了计划顺利,他们还特意找了几个落第的朋友,悲伤嚎啕,烘托气氛,勾引出王阳明的伤心来。

但这一次,他们又大失所望。王阳明不动声色地看着啜泣的落第举子,平静地说道:“你们都以落第为耻,我却以落第动心为耻。”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意思是,你们是把没有中举当成是耻辱,而我却把没有中举而动心当成耻辱。没有中举不可耻,大不了下次再考;没有中举却动了心,这就是大耻辱,绝不可取。

简洁而言就是,落第无所谓,动心才有所谓。这就叫此心不动,它是阳明心学的终极境界,也是能让你完美的致良知的巨大保障。

关于王阳明的此心不动,还有个故事。

1517年,王阳明到江西去剿匪,送行的一位朋友对人说,王阳明此番前去,必然立功。有人就问,你为什么这样说。这个朋友回答,我触之不动。历史记载就到此,所以也没有给我们清晰的解释,什么叫触之不动,凭什么触之不动,就能立下战功。所谓触之不动,就是你用各种利益去引诱对方,用各种危害去恐吓对方,都无动于衷。这种人,就是触之不动的人。

人一旦达到这种不为名利、富贵、美色所动心的境界,就成了圣人,圣人无所不能。

为什么达到这种境界后,就无所不能了呢?用王阳明那个朋友的话来说,他是如何判定王阳明触之不动,就能立下功劳呢?

原因很简单,人生在世,所面对的一切归根结底只有四个字:利害毁誉。许多人在这四个字面前,是俯首称臣的。你一旦对这四个字俯首称臣,那这四个字就会牵制你,命令你,你就被动了。一旦有人用这四个字去威逼利诱你,你必然会动心。一旦动心,你就会被这些东西牵着走,做任何事时,你都会被它们所左右,而不是你的初心。

王阳明去江西剿匪,纯粹的为万世开太平,这就是他的初心。利害毁誉,他都不在乎。他能把所有的力量都用在剿匪上,至于剿匪的成败、剿匪后的功勋,他都没有考虑。

人只有能坚持初心,才能在复杂的社会上做成一件大事。

1519年,宁王朱宸濠在江西南昌发动叛乱。王阳明以弱小之军,仅用了四十七天就摧毁了朱宸濠的二十万大军。

庆功宴上,有弟子问王阳明:“用兵有术否?”

王阳明回答:“用兵能有什么术?只是学问纯笃,养得此心不动罢了。”

一弟子沾沾自喜道:“那我也能用兵。”

王阳明看向他,此人脸上充盈着自信的光说道,“只要临战时让此心不动,不就如您一样谈笑间击败敌人了。”

王阳明笑问:“你怎样让自己的心不动?”“我用心控制它啊。”“你的心全力控制你不动,那你运筹帷幄用什么?”

该弟子闭上了嘴巴。

王阳明所谓的此心不动,其实就是此心不要被动。一旦建立初心,就不要被初心之外的任何物所干扰。如何才能做到此心不被动,就是平时要养成对声色货利的淡然处之感,不可太热衷于名利,不能太斤斤计较于得失,你只有不在乎一些物,才能轻而易举的得到这些物。

此心不要被动,就是要有高度自信,相信自己,或者说,只在自己心上用功。

有人问王阳明:“孔子那样的圣人,怎么也会受到别人的毁谤,而且还那么多?”

孔子受人毁谤的确很多,时人对他泼了太多冷水和脏水,最有名的脏水就是“丧家犬”。按一般的见解,如孔子这样的圣人应该是万民敬仰,天下俯首的,为他歌功颂德还来不及,怎么会毁谤他呢。

王阳明解释道:“毁谤是从外面来的,圣人也避免不了。”弟子大惑:“您不是说心外无事吗?毁谤就是一事,怎么是从外面来的?”

王阳明正色道:“我说心外无事,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你别去当庸人,没有说别人不是庸人。管好你自己的心和嘴,你怎能管住别人的心和嘴?”

王阳明缓和了语气接着说道:“人只应注重自身修养,若自己的的确确是一个圣贤,纵然世人都毁谤他,也不能说倒他。这就如同浮云遮日,如何能损毁太阳的光芒?如果自己是个外貌恭敬庄重,内心而空虚无德的人,纵然无人说他坏话,他隐藏的恶也会在不久的将来暴露。因此,孟子说:‘有求全之毁,有不虞之誉。’毁誉来自外界,岂能躲避?只要能加强自身修养,把自己的心锻造的强大,外来的毁誉能把我怎样?”

中国有句民谚说,吐沫星子淹死人。但淹死的都是内心脆弱的人。

王阳明说,人若能实实在在地用功,不论别人如何诽谤和侮辱,依然会处处受益,处处都能培养道理。若不用功,别人的诽谤和侮辱就如魔鬼,最终你会被它击垮。

如何用功?诀窍就是两个字:自信。

王阳明在平定朱宸濠叛乱后,皇帝朱厚照御驾来南方。他身边一群小人以妖言蛊惑朱厚照,殚精竭虑的寻找王阳明的麻烦。当时有很多人劝王阳明,赶紧想办法去找皇上,向他吐露您的真心。王阳明一本正经的说:“君子不求天下人相信自己,自己相信自己而已。我现在相信自己还没有时间,哪里还有心思去让别人相信我?”

如果你连自己都不相信,岂能让别人相信你?

这就是“自信”,它需要你锻造自己的良知,只要良知光明,外界的怀疑、侮辱终有真相大白于天下之时。

王阳明讲过这样一个故事:从前有人到朋友家做客,他的仆人偷了朋友的一双鞋。回家后,他让仆人去买鞋,仆人就把偷来的鞋当作是买的给了他。他很高兴的穿到脚上,恰好朋友来访,一见他的鞋,暴跳如雷:“我早就怀疑是你偷的,想不到真是。”于是二人绝交。若干时日后,仆人承认了自己是偷窃者,真相大白。朋友知道后,慌忙跑来说,我竟然怀疑你,真是大罪。又问,你当时为何不解释?

该人回答,我没有偷你的鞋,这是自信。你误会我也并未伤我分毫,如今你来向我道歉,我也未得分毫。反而是你,先是发怒,现在又是愧疚,心真是忙乱的很啊。

王阳明用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无论遇到外界多么大的侮辱与毁谤,要有颗自信心。只要你没做,侮辱和毁谤伤不了你,而且既是无中生有,终会真相大白,水落石出。

我们常常对物欲动心外,还会对别人的评价动心。所以动心,是因为我们并不自信,就像一个空碗,需要外在的东西来填充,别人的评价就是这种填充物。王阳明说,有此心就有此理,你有一颗不自信的心,自然就会产生不自信的理。所以你的心在外物的干扰下不停的动,永不停息。

所谓“自信”不是被动的坚信自己“问心无愧”,而是要把遇到的坎坷、磨难当作正面的东西,要把它当成是砥砺人,磨练人的东西。而且你应该感谢它,荣誉是从正面磨砺你,诽谤和侮辱是从反面磨砺你。无论是那种磨砺,它都是你炼心的大好时机,都能让你达到此心不动的境界。

这样一来,无论顺境还是逆境,你都能有所得;无论荣誉还是侮辱,你都能把它当成一门学问。

由此可知,王阳明说的此心不动,是致良知到自然不动。心之本体,原本不动。心之本体即为性,性即理。性原本不动,理原本不动。即是说,我们的心是命中注定不该动的,如果心不动,由于心即理,那理也不会动。我们的心主宰着理,所以有什么样的心就会产生什么样的理。有克敌制胜的心,就有克敌制胜的一番道理、技巧出来。

但由于习俗所染,我们的心常常躁动、骚动、欲动,要想恢复其本体,就要致良知。用孟子的说法就是“集义”:在现实生活中做符合道义的事。积累善行和善念,心胸坦荡,临事时自然能不动心。

平定朱宸濠后,皇帝朱厚照南巡。朱厚照身边的一群小人千方百计想搞掉王阳明。于是在朱厚照耳边诋毁王阳明,说他要谋反。

王阳明的弟子们也苦苦劝说,王阳明泰然不动,心无旁骛的和弟子们探讨心学。但弟子们都面有忧色,王阳明实在看不下去弟子们乌云的脸,就对他们说出心声:“你们为我的担心是多余的。第一,我早已交出兵权,说我谋反简直愚蠢之极,这就是自信。皇帝若不傻,他也会明白。第二,如果我此时上蹿下跳,到处打探消息,打点关系,岂不是正中了那些人的诡计,说我做贼心虚?我在此泰然自若,也是有深意在。”

这番道理深入众弟子的心,王阳明又急转直下道:“即使皇上听信谣言,真要惩治我,我也无法回避躲闪。雷要打,就随他打来,忧惧有什么用?你怕雷打来,就产生忧惧心,忧惧心一起,就会乱了方寸,到时雷不打来,你自己也吓破胆了。未发生的事,何必忧惧,事情要发生,你忧惧有何用?”

这就是阳明学的此心不动。此心不动并非是消极的听天由命,而是抱定问心无愧的心来应对到来和即将到来的危险。危险和困境未来,没必要动心;危险和困境来了,动心又有什么意义?随遇而安罢了。

此心不动真的是永恒的吗?

王阳明的父亲王华去世后,王阳明哭的死去活来,恨不得和王华一同去了。有弟子说:“您这是人欲了,心动了。”

王阳明哀伤道:“这的确是人欲,但面对亲情,心不得不动,而且必须要动。”

弟子们大惑不解,忘记了老师正在哀伤欲绝中,急忙若渴的求知。

王阳明继续哀痛欲绝,但第二天,他恢复了本体。哀而不伤地说了八个字:“此心不动,随机而动。”

什么是此心不动,随机而动呢?它的解释是:所谓“机”就是合理地表露自己人欲,七情,的机会。理学家认为,七情是人欲,必须要祛除和压制。这样就形成一个问题:人是有感情的动物,情感与生俱来,不可能消失,所以许多感情倘若长久淤积在心后就会潜藏在潜意识中,当有外界的刺激击入潜意识中,它们就会被激活,如同病毒突变一样无限放大,我们就会失控,心理所当然地大动起来。

比如那些落第的举子。所以对落第动心,就是因为他们太把中举当回事,而碍于读书人的尊严,他们在平时又不敢太表露这种感情,积压在心,突然未中举,心上大动,立即失控,死去活来。王阳明则大不同,他没把中举当回事,也就没有这种感情的积压,所以当落第这一刺激击过来时,等于是在沙漠中扔了一桶水,而那些人则如同在雷区扔了一个炮仗。

王阳明认为,七情唯有适当地表露出来,才能让你的心更为强大,由此不动心。七情就是雷区,只有把雷在平时排除干净,当火来时才不会大爆炸。做到这点,也就恢复了活泼泼的心的本体。

就此我们可以下定结论:欲养得此心不动,除了自信、学养深厚外,还有个重要前提就是,必须随机而动。

这就是阳明心学的基本内容。懂得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在实践中将其运用。还是那句老话,阳明心学,讲究的是入门即出门,到生活和工作中去知行合一,你就是圣人



无善无恶:不要轻易给事物打标签

《传习录》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王阳明有个弟子叫薛侃,此人喜欢养花。有一天,他在花园里锄草,大概是锄草太辛苦了,他心情有点不好,王阳明路过时,他趁机就抱怨说:为什么世间上善难培,恶难除呢?

王阳明就问他,你所谓的善和恶指的是什么?薛侃说,这花是善,草是恶啊。我每天都栽培花,可还是有死掉的,我每天都锄草,可还是锄不尽。这话大概是没有问题,王阳明当时也是点了点头。但他一琢磨,就觉得不对劲。他对薛侃说,你这样理解啊,就不对了。

薛侃莫名其妙,请问原因。王阳明说,你所说的善恶只是你心的善恶,花草哪里有善恶。你要种花,花就是善的,花里长的草就是恶的,你若种草坪,草是善的,草里长出的花又成了恶的了。

薛侃被说的有点懵,但不得不承认王阳明说的是对的。可他有一点不明白,他问王阳明:难道世间就没有善恶了吗?

王阳明说:有啊,但它不在事物上,而在你心里。你看,花本身没有善恶之分,是你给了它善恶,草也同样如此。世间万物的善恶都是我们人类强加给人家的。这就叫贴标签。

人因为发自真诚的好恶,给事物贴上善恶的标签,这没有问题。问题是,人在给某事物贴上善恶标签后,忘记了摘,那么,那件事物的善恶就成了天经地义、自然而然的事物了。

于是,明明是被我们所掌控的事物,反过来控制了我们。

譬如,当你把金钱贴上善的标签而忘记摘下后,“金钱是善的”就成了不言而喻的真理。赚到金钱,你高兴,失去金钱,你痛苦,金钱控制了你。你永远都不曾反省过,其实金钱是无善无恶的,所以有了善,只是你给它贴的标签。

你痛恨一个人,就给他贴上恶的标签,当你忘记摘下后,“此人是坏蛋”就成了不言而喻的真理。你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他,如果他倒霉了,你就大笑;如果他比你风光了,你就如丧父母。他成了你人生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控制了你的喜怒哀乐。

王阳明说,天地万物是无善无恶的,所以有了善恶,只是我们人类用心给他们贴的标签。没有了我们人类,天地万物也就没有了善恶是非的意义,任何一件事物如果没有了善恶是非的意义,它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所以说,善恶只在我们人类心中,而不在我们心外的万事万物上。

薛侃花园除草,是《传习录》中最详细最有味道的一个故事。从这个故事中我们清晰地认知到:善恶只在人心,不在万事万物。所以说,心外无物。

同时,我们在人世间做的每一件事,只要是倾听内心的声音去做的,事后就不要回想,一回想就是心有挂碍,就不符合天理。

薛侃要除草,那就除掉,除掉草后就把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去。如果薛侃不除草,那就暂时不除,但不能总是对草恨恨不平,不能因为没有除草,整日想着除草这件事,这又是混进了私欲,就不符合天理了。

我们应该明白的是,人生在世,难免给事物贴标签,贴之后要立刻摘下。摘下也可理解为放下,不是手上的放下,而是心上的放下。如果你不摘,被贴的事物就有了善恶,它会反过来控制你,你就成了事物的奴隶,而不是能掌控事物的主人。

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都是金钱、美色、名利、富贵的奴隶啊,只是因为他们给一些事物贴上自认为是善的标签罢了。那些长时间身心不得自由的人,也只是给事物贴上标签而没有及时摘掉,一直挂在心上罢了。

客观世界的万事万物没有绝对的善恶,善恶只在我们心中。所以,不要轻易给事物贴上善恶的标签,一旦贴上,应快速摘掉。否则,这个标签就会困扰你终生。

适度悲喜:怎样管理我们的情绪

王阳明的弟子陆澄跟随王阳明时,某次突然收到家信,信中说他儿子病危。陆澄十分担心、郁闷,整日忧愁不已,就差寻死觅活了。

王阳明就给陆澄上课说:“此时正是修心的好时机,如果你放过这个机会,平时讲学讨论又有什么用呢?人就是要在这样的时刻多加磨炼。父亲爱儿子,是十分真切的感情,不过天理告诉我们应当适度,超过合适的度就是人欲。许多人在这种时候往往认为按照天理应当有所忧虑,于是就一味地忧愁痛苦,却不知道如此已经是‘过度忧患,心绪已然不正了’。大致而言,人有七种感情,感情流露得太多即是过度,流露得太少则是不够。才超过一点就已不是心的本然状态了,所以必须通过调节,使得心绪中正平和才可以。以子女哀悼父母的丧事为例,作为父母的孝子,难道不想一下哭死才能纾解悲痛之心?然而圣人却说‘哀伤不能害了性命’,这不是圣人要强人所难,只是天理的本来状态规定了一定的限度,因此不能超过。人只要能够认识心的本来状态,自然一丝一毫都不会有所增减。”

王阳明的课讲完了,你们听明白了吗?其实王阳明这堂课虽然是给陆澄讲的,但人人都是受益者。因为我们每个人都遇到过不好的事,情绪低落,极端的就要寻死觅活。在我们遇到不好的事情时,我们该如何对待我们的情绪呢?

王阳明已经说的很清楚,那就是要明白一点:情绪的发泄,无论是哪种情绪,都要适度。适度就是天理,过了或者不及就是人欲。为什么要适度,因为天理的本来状态就是如此。

按王阳明心学的观点,人的七情六欲如果能保持适中状态就是符合天理的,这也是他和朱熹理学的本质区别所在。朱熹认为七情六欲不符合天理,所以要彻底祛除。

七情六欲如何保持适中状态,也就是和的状态,可以举例说明。比如陆澄这个例子,儿子生病,父亲理应担心,满脸愁容。但绝不能担心的死去活来,因为人最宝贵的就是生命,生命乃父母所赐,伤害自己,就是等于伤害父母,这是不孝。

陆澄更不能不担心,只有畜牲才没有感情。但担心的过了头,走到哪里都拉着一张苦瓜脸,这就有点做作,似乎是做给别人看的。

饿了吃饭,找个干净的饭馆就是,这符合天理,但你非要在点菜和吃饭的过程中,显示你有钱,这就是过度的七情六欲。孝顺父母,这符合天理,但你非要搞的尽人皆知,这就是过度的七情六欲。

人心的本来状态,其实就是中和状态。中和状态,就是点到为止,不能过度。甚至是一种本能,不知不觉中,你就在这种状态中。

古人说,万恶淫为首,这个“淫”不是淫荡的意思,而是过度。我们在感情上常常淫,哀伤到要死,狂喜至闭气,这都是毁情灭性的事。

《红楼梦》里的林黛玉,最后就死在了多愁善感上。这多愁善感就是淫,和这种人在一起,他总是愁眉苦脸,毫无情趣,你也跟着难受。

我们为什么要保持情绪、情感的中和状态,原因不是中和状态会给我们带来利润,而是因为人心本就如此,一旦过度,就在逆心而行。

明白了心教导我们对情感的态度,就明白了,过度悲喜,都是错误,适度悲喜才符合天道。因为哀伤可以,但不能伤了性命

肉体痛苦:心会帮你拯救愁苦

王阳明1507年抵达贵州龙场驿站时,面对的是绝境。当人面对绝境时,最先感知这绝境的其实是身体,然后才是心理。

当时的贵州龙场驿站,有瘴疠之气,有密不透风的原始森林,有阴暗潮湿的山洞,就是没有正常人可以居住的地方。王阳明天生又有肺病和肠胃疾病,来到这种地方,身体自然无法忍受,所以很快,他就想到死亡。他曾把一山洞当作是棺材,每天都想着死在这个天然棺材里,伴随着身体的种种不适的是心理疾病,他当时无法揭开朱熹理学格物之谜。

离王阳明一千五百多年前,有个叫苏武的汉朝官员被匈奴扣押。匈奴人把他流放到非人间的贝加尔湖放羊,苏武每天缺衣少食,很多次险些被冻死。身体受到的巨大创痛,让他也多次想一死了之。

但无论是苏武还是王阳明,最后都活了下来,而且名垂史册。

我们一定要明白的一点:有时候,肉体的痛苦比精神的痛苦更易让人崩溃,向生命缴械投降。因为肉体痛苦是简易明快的,哪里疼痛立即反应,不像心理疾病那样悠长缓慢。人的肉身很难经得起那些直接的痛苦,肉体痛苦的可怕不在其本身,而是接踵而来的精神痛苦。

人但有一口气在,就能活。但没有了斗志,死亡就在眼前。

王阳明的弟子陈九川得病后,感觉到痛苦不堪,所以他对王阳明说,这个肉体疾病很难格。

王阳明也承认,因为他也遭受过。他所以挺过来,有个秘诀:常快活。

当初他在龙场,千方百计转移肉体带来的疼痛的注意力,他修建简陋的住所,给其命上美丽的名字,他常常唱家乡小调,而且学着种菜煮饭。

“常快活”其实就是转移注意力,而这种转移又有个诀窍,就是:勇。

人肉体受伤害时,精神会来帮忙,生出种种思虑。这个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有人说,要拼命的克制它。这种论调也有道理,可未必有效。我们在经受肉体痛苦时会产生各种思虑,而思虑或者说是心理是有一定规律的。恐惧、焦虑、空虚,这些负面的心理就会冒出。当它们冒头时,千万别拼命克制它,而是要顺着它的规律。所有的心理情绪,无论实在正面还是负面的,都有一定规律。这个规律就是:产生、发展、高潮、没落、死亡。

要勇,就是要敢于承认它的这个规律,然后勇敢的顺着这个规律。

如何顺应这个规律呢?

通俗而言就是,为所当为。问自己一句:如果没有这些肉体痛苦和负面情绪时,你平时都做什么?

吃饭、工作、睡觉……总之,就是要以“平常心”,平常是怎样,现在就是怎样。以这种心来对付它。

这需要足够的勇气,只要用心用力,就必能成功。如何面对肉体痛苦,王阳明还有高招。

他有个徒弟眼睛得了病,十分忧心。王阳明就说:“你这是贵目贱心,看重眼睛却轻视本心。”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我们还是要从王阳明本人说,王阳明年轻时,刻苦攻读诗书,由于他从小就患有肺病,长期熬夜和苦读下,突然有一天,他吐血了。他父亲吓的要死,坚决不允他再这样耗神。他只是表面应承,本地里仍然勤读不辍。

他母亲劝他一定要保重身体,王阳明好不在乎。也许,这个经历才让他有了上面那四个字:贵目贱心。

这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从字面来讲,似乎是只重视眼睛而不重视心。但问题是,那个学友之所以重视生病的眼睛,归根结底,还是从心而来。

即是说,是他的心动了,才重视眼睛,如果没有心,他根本不会重视眼病。明白了这一层意思,就大致明白了王阳明“贵目贱心”这四个字的含义。

第一,病已经生了,你总把注意力,或者是心,集中到病本身,对痊愈毫无帮助,没有人生病后会因为对病本身特别关注,而让身体痊愈的。生了病应该做到“在战略上藐视它,在战术上重视它”。“在战术上重视它”就是要谈到的第二点。

第二,生了病,立即要行动去治疗,治疗的过程中,要分散注意力,而不是专注于病。

第三,心念应该用在正地方,所谓“正地方”就是,心念所到之处必须产生正能量,而不是负能量。你总是关注疾病本身,越关注越难受,心长时间处于悲伤状态,疾病又无法痊愈,这就是把心当成了贱货,看似贵了疾病本身,其实恰好相反。

第四,心不是用来愁苦的,而是用来拯救愁苦的,一味的让心产生负能量,心没用在正地方,对心是不公平的。长生不死:学会活在当下

王阳明的弟子萧惠向王阳明请教生死的道理。

生死问题是人类自有意识以来最先考虑,而且直到今天也是许多人考虑,并试图解决的问题。所以萧慧问这个问题,并不奇怪。王阳明的回答是:“明白昼夜的变化就知道生死的道理了。”

萧惠很不解,就向王阳明请教昼夜变化的道理。王阳明说:“知道白天就是知道黑夜。”

萧惠吃惊道:“难道有人还不知道白天的吗?”

王阳明严肃起来,说道:“你难道能知道白天?迷迷糊糊起床、傻乎乎地吃饭,刚开始做时不明白其所以然,习惯后更不明白其所以然,终日昏昏沉沉,只是在做白日梦。只有做到‘时时刻刻都有所存养’,心中清醒明白,天理没有片刻的间断,才算是知道白天。这就是与天相同的德性,就是通达昼夜之道才领悟的知,除此之外哪里还有什么生和死的道理?”

所谓的生死之道,其实就是我们所说的宇宙观,因为我们对生和死都无法掌控,但我们又希望掌控,尤其是死,每个人都希望永远不死。

如何做到永远不死呢?

古人给出方法:做圣贤,什么是圣贤,就是立德立功立言,做了圣贤后,你虽然肉体死了,但你的精神却活在了别人心中。说的恐怖一点,这叫借身还魂,所以你就永远不死了。

中国古代哲学,尤其是儒家哲学,只有人生观而无宇宙观,即是说,儒家学派永远把眼光放在人生中,所以对生之前的事和死之后的事很少提及,甚至不提。

宗教会给人类一个死后的愿景:天堂或者地狱,这就是永远不死。

中国儒家给不了,他给出的只能在人生界,所以“活在别人心中”就是他们给人类的永远不死的唯一的一条路。

有人问孔子生死事,孔子的回答很干脆,未知生焉知死,后又补充说,知生就知死。

萧惠也拿此问王阳明,王阳明的回答和孔子的异曲同工:明白了昼夜变化,就明白了生死——白天什么都知道,知道自己做什么,晚上什么都不知道,因为睡觉了。

为何明白昼夜变化,就能明白生死呢?

因为白昼就是生,黑夜就是死,白昼时,每个人都在尘世修行,黑夜来临,就全部休息,一动一静,是为生死。

人睡去和死亡没有区别,神不知鬼不觉,所以我们对死亡后的世界一无所知。

萧惠大惑不解:还有人白天什么都不知道的吗?

意思是,人人都知道白天自己在做什么啊,可为什么还不知道死后世界呢?

王阳明的回答恰好是孔子“知生就知死”的解析:有些人迷迷糊糊起床、傻乎乎地吃饭,刚开始做时不明白其所以然,习惯后更不明白其所以然,终日昏昏沉沉,只是在做白日梦。只有做到‘时时刻刻都有所存养’,心中清醒明白,天理没有片刻的间断,才算是知道白天。

即是说,有的人虽然活着,但已经死了,只要你把一生都过的特别明白,存天理去人欲,死后的世界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真正活的有价值的人,还在乎死后世界吗?

倘若你没有把这辈子活好,死后若真有世界,你觉得你到那里会好吗?

阳明心学的“关注当下”在时间和空间上向外延,就是关注这一生,生前和死后世界,和我们无关。

成事:对的时间,做对的事

来听个故事:刘恒(汉文帝)某次遇到一皇家侍卫,感觉很奇怪。因为这侍卫已经是胡子花白的老头,而担任皇家侍卫的人大都是年轻人。

于是,他和这老侍卫聊起来。

老侍卫叫冯唐,是被以美好的品德推荐上来的。刘恒很赞赏他的品德,但冯唐说,我不但有品德,而且还有超凡脱俗的能力。我熟读兵书,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刘恒不禁叹息说,若是在高祖(刘邦)时代,和匈奴开战,你一定会封侯拜相。

冯唐说,高祖在时,和匈奴打了败仗,后来再不敢提战争,我从那时就蹉跎岁月直到今天,怀才不遇,让人心死。

刘恒很不高兴地说,上有清明天子,下有礼仪之民,你怎么能说这种丧气话?

冯唐反问,既然如此,为何我只能做个侍卫,而不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

到了刘启(汉景帝)时代,冯唐仍然是个政府中的低级官职,刘彻(汉武帝)即位后要和匈奴开战,准备重用冯唐。冯唐已老的不能走路,一生就这样没了。

后人因此总结出个成语,曰“冯唐易老”。意思是,世界上有很多人,身怀绝技,却没有碰上好平台和机会,最终碌碌一生。

但事实真这样吗?

王昌龄,盛唐时期的著名诗人,因一句“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名垂青史。

他说的飞将指的是汉代的李广,李广在刘彻反击匈奴的战争中,杀敌无数,功勋卓著,但却始终未被封侯,所以他和冯唐联袂主演了“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的著名悲剧。

王昌龄时代,大唐强大到宇宙第一,王虽然是诗人,但总想建点功业,可惜没有机会,只好把李广拎出来,诉说衷肠。

李广无法被封侯,各种原因,当时名将璀璨,李广绝对不是最好的那位,只是因为司马迁的情感倾向,后人添油加醋,把李广塑造成了悲剧英雄。

而王昌龄,感觉自己怀才不遇,其实是无病呻吟。那个强大的时代,没有战争,一心想要在战争中建功立业的人是违背历史潮流的。天下太多所谓怀才不遇的人,都是在没有龙的时代,学了一手屠龙之技,这种高超的技巧,有,等于没有。

有人问王阳明,圣人做事前是不是有所准备,有所预料。

王阳明的回答是,圣人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预卜未来的事,他们只是心如明镜,物来则照。不担心能否创建事功,只担心镜子是否明澈。

这段话的意思说的就是,圣人遇其时才有其事,时不来,不会去刻意争取,时来了,良知光明,自然就能水到渠成。

周公制礼作乐,尧舜也能,为何尧舜不为,因为那个时代,还不是制礼作乐的时候。周公也能创建儒学,为何要等到孔子来创建,原因就是周公那个时代还不需要儒学。

人能成事,被万众瞩目,必须具备三大要素:才、气、势。

拥有改天换地的才能,无往而不利的气场,历史大势。心如明镜,除了自身才能外,必须要有观察大势的能力。

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确切的说,在对的时间,做对的事,这就是知行合一。对的时间,你的能力对了,事情其实也就对了。

李鸿章曾说,一代人只能做一代的事,这话乍一看像是废话,因为人不可能活两次。他其实想说的是,不要思考那么多身后的荣辱,专心做好时势所要求的当下的事情,无论成败,以后自然会有人给你接盘。

人之所以纠结,就因为想的太多,在正确的时间没有做正确的事。有人之所以终生碌碌无为,也不过是因为在无数对的时间没有做对的事。

世界上有无数个冯唐、王昌龄、李广,不值得替他们遗憾,逆流而上者,是可恨的,所以就不可怜。



工匠精神:做到极致,你就是大师

很久以前,有个厨子叫庖丁,此人最善长的就是杀牛。他给魏王现场表演宰牛,手所接触的地方,肩膀所依靠的地方,脚所踩的地方,膝盖所顶的地方,哗哗作响;进刀时音律和谐,看他宰牛,哪里是看宰牛,而是在欣赏一场艺术。魏王看到最后,眼睛都直了,问他:“你杀牛的技术怎么高超到这种程度?”

庖丁平静地回答道:“要依照牛体本来的构造去宰去解,刀刃始终像刚磨过一样锋利。每当碰到筋骨交错、很难下刀的地方,便要格外小心,提高注意力,动作缓慢,把视力集中到点。”

这就是庖丁解牛。它给我们熬了一碗这样的鸡汤:做任何事只有做到手到、眼到、神到、心到,才能创造奇迹。

最终的一点就是要心到,以阳明心学语境而言,就是用心。用今天的话语来讲就是,工匠精神。

工匠精神,说的假大空一点则是,不要把工作当成谋生的工具,要树立一种对工作执着,对所做事情、所制产品精益求精、精雕细琢的精神。

说的朴实一些就是,把最简单的事,特别简单的动作,不停的用心重复,做到极致,最后,你就是这一领域大师。

归根结底,就是用心。

北宋初期,皇帝赵匡胤要把封禅寺扩张为开宝寺。该工程带头人是当时最牛的建筑师喻浩。喻浩接到任务后,整日在工地东量西测,三过家门而不入。他事无巨细,全部躬行,甚至是挑选搬运工人,都要亲自面试。

几个月后,开宝寺建成,政府派人来检查,从里到外,处处体现着喻浩的匠心独运。但有人就在众人的赞叹声中突然发现,多宝寺塔身不正,很明显的向西北方倾斜,也就是说,大名鼎鼎的建筑师喻浩把这个工程搞砸了。

为什么塔是歪斜的呢?

喻浩揭开谜底,他说,京城(开封)这个地方平坦无山,总是西北风,所以我把塔建成向西北方倾斜的样子,一百年后,风就会把它吹正。

普通人的认识中,一个建筑师,只要把建筑本身打造完美就万事大吉,但喻浩却还在建筑本身之外充分考虑了气候因素。这就是用心。

没有这种用心的精神,喻浩只能是个伟大的工匠,而有了这种用心的精神,喻浩就成了大师。

精研、专一,说的就是这种用心精神。王阳明以米为喻,我们若想吃到纯净洁白的米,必须要聚精会神地用心地精研,把米簸筛拣精选,做到这一点,就会抵达专一境界。

心即理,人的心是无穷的,因为我们心上有个良知,肯用心就是肯致良知,良知无所不能,肯致良知,就能解决人生中的一切问题。肯用心,就有无限可能,无限阔达的人生境界。

致良知的过程,就是用心的过程,就是工匠精神的展现。

在我们生活和工作中,总能见到那些把工作和生活打理的特别好的人,做同样一份工作,他就是做的比你好。就如同样建造一座塔,喻浩就比你想的多,大家智商层面都差不多,造成这种结果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大家用心的程度。

工匠精神,就是用心。

人情事变:学会喜怒哀乐

东晋末期,权臣刘裕已有了做皇帝的实力,于是让人给当时的皇帝司马德文送去禅位诏书,意思是,让出位子。

司马德文的皇帝位是刘裕帮他撑着,从他做皇帝那天起,一直就是个傀儡。曾有人偷偷劝他从刘裕手中拿回权力,他只是笑笑说,俺信佛,相信缘分。

很快,他和龙椅的缘分到头,刘裕送来禅位诏书让他画押时,他的老婆和亲信都嚎啕大哭,司马德文却一脸宁静地说,不做皇帝也好,刘裕应该比我做的好。然后对刘裕的使者说,我禅位给你家主子,非是被逼,而是心甘情愿,所以我没有什么怨恨的。

龙椅完成交接后,新皇帝刘裕就封司马德文为零陵王,迁居秣陵县城(今湖北省荆门县),让人带兵监管。

在秣陵县,司马德文生活的有滋有味,许多人都认为他没心没肺,被人赶下台,即使不自杀,也应该整日愁眉苦脸才对。司马德文却说,不做皇帝的生活也不错啊。

刘裕不相信司马德文如此豁达,就让人干掉了他新出生的儿子。这回,司马德文不乐观了,而是痛哭了两天。两天过后,仍然是从前那副不悲不喜的模样。

刘裕不知道司马德文到底搞什么鬼,一个皇帝被废掉,居然还能保持如此心态,他下令让司马德文自杀。

司马德文看着刘裕的人端来的毒酒,心平气和的说:“我信佛,佛教不允许人自杀,自杀者都无法转投人胎。”

刘裕的人,就一拥而上,把他活活勒死。

作为皇帝,司马德文是失败的,但作为普通人,司马德文在人情事变上的态度值得所有人学习。

所谓“人情事变”,王阳明已经说的很清楚,我们的情绪喜怒哀乐是人情。从这点而言,人情,就是我们的七情六欲;而事变,就是从视、听、言、动到富贵、贫贱、患难、生死,也就是我们人生里的各种常态和变态的经历。

简单而言,人情事变就是说,我们应该以什么样的“人情”去应对“事变”。司马德文做皇帝时,刘裕把持朝政,他知道自己无法和刘裕抗衡,那就安心的做他的傀儡皇帝,这就是以自知之明的人情去应对刘裕保持朝政的事变。当他被废掉后,他又以平淡的心,毫无怨恨的人情去对待龙椅被别人撤走的事变。纵然面对死亡的事变,他的“人情”也没有变态,而嚎啕大哭。

这就是以正确的人情对待事变:遇到该喜怒哀乐的事变,我们就喜怒哀乐。在“事变”中保持正确的“人情”,也是应对事变的高明之法。

我们如何做到这一点,王阳明说,要维持心绪的中正平和,而要维持心绪的中正平和关键在于独处时要恪守本己。独处时,我们就要保持正知正念,不要有各种欲望的念头。你是否有坏念头,良知知道。它一知,你就立即改正。调整好自己的“人情”,才能解决以后的“事变”。

启发良知:说服别人的最好方法

东周时期名家代表人物公孙龙以能言善辩、说服别人著称。某次,他和当时的一些学者说,白马非马。

众人大叫起来,说这是扯淡。公孙龙就说:我说马,你们会找到黄马、黑马,甚至是红马,黄马、黑马、红马是马,但它们不是白马,所以白马不是马。

众人认真一琢磨,公孙龙的逻辑很正确,于是纷纷认同。公孙龙一高兴,就骑着一匹白马去了城门,城门守卫告诉他,骑马者不能通过,除非把马扣下。

公孙龙又拿出那段解释,希望能说服城守,要他相信白马非马。城守就是不同意他的理论,最后,公孙龙灰溜溜的骑马回来了。

同一套理论,为什么面对不同的人时,效果截然相反?如果理论有问题,为什么它能说服那群知识分子,如果理论没问题,它为什么无法让城守认可?

原因就在于:当我们说服他人,他人认可我们的主张时,并非是我们的能力,而是对方认可了我们的说法。

当初,有个大字不识的农夫来向孔子请教。孔子并没有给他讲任何知识点,而是抛出一个问题,让农夫来辨认对错,农夫知道对错后,孔子再帮他分析,为什么这是对那是错。

如此一来,农夫虽然大字不识,也认可了孔子。其实他认可的不是孔子,而是他自己。

所以王阳明总结这个故事时说,农夫自己知道的是非,是他内心本就有的天赋准则,即便如圣人孔子那般聪明,也只能引发对方以自己良知判定,而不是用自己的大理论帮助别人判定。

当有人向你请教时,尽量少卖弄学问,直奔主题,启发对方开启是非之心的良知,让他们自己判定。如果卖弄学问,夸夸其淡,看似震天动地,对方手足无措,最后违心的承认你说的是对的,这就等于把对方的良知遮蔽,你以为你在做一件说服别人的好事,其实是大恶。

如何说服别人,单从字面意思讲,你根本无法说服别人,服人之口,未必服人之心。真若服人之心,必须要让对方自己做主判定对错是非,你所要做的就是用各种方式激发出他那良知,只要激发出他的良知,良知自会知是知非

大道至简:真理一定是简单的

如果有人问你,“孝钦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配天兴圣显皇后”是谁?你大概答不上来,但如果有人问你,慈禧是谁,你一定知道,就是那个祸国殃民的满清老太婆。很多人总是把简单的东西搞复杂,就如慈禧太后这个谥号。同样,真理也是如此。

顾城说,我不知道什么是真理,但我知道,它一定是简单的,要不人早知道它了。

顾城说的是真理。

中国古人常讲,大道至简。意思是,真正的人生大道理,生存真理都是特别简单,妇孺能知的。孔子说,仁者爱人,这就很简单。

如此简单的真理,被后人解释的神乎其神,复杂艰涩。“仁者爱人”四个字,就能写出一本书。

哪里有那么复杂?

只要去发自真心的去爱别人就是了,搞那么多理论,把一个人人都能明白的真理解释的山路十八弯,最后连自己都懵了。王阳明说,真理这玩意就像一副简单勾勒出的肖像画。大家一看,原来是这样。但自作聪明的人觉得圣人画的这画肯定没这么简单,于是左一笔右一笔的涂抹,最后,成了一副复杂的油画。

这样一来,就产生了两种恶果。

第一,真理这副肖像画升级为油画,它就成了艺术,艺术不是人人都懂得,所以很多人就放弃了追求真理,遵循人生大道理。他们一致认为,真理这玩意是圣人玩的,咱们普通人怎么玩,咱们只能玩玩人欲。

第二,一旦对朴素的真理添油加醋,人就只会在理论上付出精力,而少了许多行动。最后导致的就是知行不一。

中国传统哲学,是以儒学为根基的。事实上,儒释道三家,道家哲学最深奥,其次佛家,最简单的才是儒家。中国人选择了最简单的儒家,而不是道佛,已足以说明,真理就是最简单的,若想让所有人能知能行,只有最简易的哲学,才可以。

孔孟之道,一以贯之:忠恕而已;阳明心学,一以贯之,就是心,就是良知。为人处世凭良知,这就是阳明学的真理。非要把阳明学搞的高深莫测,不但是画蛇添足,而是贻害众生,是人类的最大敌人。

我们常常为真理涂脂抹粉,掩盖了它的本来面目,我们要认清它,必须要为它卸妆,这卸妆的工作是最难的,但最难的事,有人却做的不亦乐乎,做的很成功。

而对最简单的事情,我们却丧失了认清和处理它的能力,你对父母孝顺吗?你对工作忠诚吗?你对身边的人友好吗?这些简单的事,认识和做起来,在今天非常费劲。所以,顾城才说,真理一定很简单,否则,大家就都懂了。

不给真理涂脂抹粉,不把真理搞的复杂的唯一途径,就是遵循经典,回归本心。因为所有的真理、经典,说的都是一件事:真心。

行善:不作恶,就是行善

“心中没有恶念时,空空荡荡,不知道是否需要存养善念呢?”

王阳明回答:“既然去除了恶念,自然就是善念,就是恢复心的本体了。好比太阳的光芒被乌云遮住,乌云过后光又重现了。如果恶念已经除去,又要存个善念,就像是在阳光下去点一盏灯。”

中国儒家有个人生信条: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或者说是,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大多数人都认为,儒家人最高境界是“达则兼齐天下”。我们常常会赞颂那些帮助别人,一生行善的人,但是,在王阳明看来,这种行为固然是一种境界,但绝不是最高境界。最高境界则是,独善其身

名扬天下的谷歌公司,企业文化就是三个字:不作恶。正是这三个字,成就了今天的谷歌。

大学问家费尔南多·佩索阿说:“不作恶,不仅是因为认识到别人也拥有我裁判自己的同样权利,有权不被别人妨碍,而且还因为我认为世界上已经有足够的自然之恶,无须再由我来添加什么。”

这段话的意思是,你能作恶别人,别人也能作恶你;世界上的自然之恶已经太多,你还要添加,这是多此一举。

按王阳明的意思:不作恶就是最大的善,你如果没有恶念,即使没有行善的行为,那你也是在行善。行善,表面看是一种天理,但有时候我们恐怕根本洞察不出别人到底需要的是什么,而我们以自己的想法去帮助了别人。所以,“好心办坏事”的行为层出不穷。

恶念已经祛除,就全是善念,如果你又要存个善念,正如王阳明所说,就像是在阳光下点了一盏灯。青天白日的点灯,要么是多此一举,要么就是刻意为之。这两样,都是人欲,而不是天理。

人生在世,帮助他人没有问题。不过正如杨朱所说,每个人如果都不去干扰别人,不去作恶他人,只管好自己,根本不必行善,天下自然会太平。

相反,一个人提出各种“行善”的口号,到处去帮助别人,自己却还没有达到不作恶的水准,那注定这个世界会大乱。大多数人的行善是种欲望,其背后都希望得到精神上的利润。可如果被帮的人感觉被人帮天经地义,那他就不会给帮助者精神上的利润,最后,谁也不会帮助谁。

行善,会让被帮助者变懒,变得不思进取,你以为你在行善,对他人而言,其实你在作恶。

行善,需要力量和智慧,它很难把控。而不作恶,全在自己手里,相比而言,不作恶最容易,大道至简,所以不作恶就是最大的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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